江yīn城在自然界的暴风雨袭来之前,另一场腥风血雨已然降临。
“疾水之疾,甚于漂石者,势也。”那个时代清军虽未谙什么步炮协同,但借鸣炮之机潜伏至城墙附近却是占尽天时,城上的义民大部缩回瓮城之中躲避炮火,城头留下少许义民监视动向。一番轰炸,东北角城上仅余二十人矣。清军的前锋在最后一轮炮击开始后已经趁势潜伏至北城附近,城头的硝烟未散,各样嘶吼声已在江yīn北城响起……
“吼呜——杀——”
第一波攻城浪cháo全部涌向东北城破之处,“嗡——嘶——”弓弦震响,白羽破空而过,城头仅余的二十多人立刻全被羽箭shè杀。东北角执守队长金满已在火炮中丧身,此刻城上竟无一戍守之兵!那城下义民蜂拥着往城头跑去,中部城头的数十幸存者也住东北狂奔。
清军转眼间已跃过河沟,云梯已架在不过一丈半高的残垣之上。穆石匠正和几个人往城头拖动装满石料的木棺。,忽见敌人cháo水似的涌来,有几个百姓正yù掉头走月兑。
“哪里走,快堵住缺口,不然都得死!”穆石匠怒吼。众人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又把木棺往缺口处拖动。
清将忽见城头一帮工匠想堵住缺口,大喝:“shè死那群蛮子!”令旗挥动,“嗡——”箭若飞蝗,十来个抬棺的工匠俱已血肉模糊。,倒在东北城上。
清军正往上攀爬,忽然,倒地的工匠中摇摇晃晃爬起一人,正是侥幸存活的穆石匠,此刻,全身血肉模糊,唯有目光闪闪发光。艰难地爬起来重又抱住木棺。向前,向前……
沉重的木棺在他的推动下缓缓向缺口迁动。一步、两步、三步、……
“噗——”清将亲cāo强弓shè来,利箭正中石匠的胸口,他全身一震,却猛地使劲,再也不停歇,“十步、十一步……”
“噗——噗”,又有几支利箭shè中穆石匠,他眼神模糊,脚步蹒跚,似再也撑不住行将倒下了。
一步、两步,数十清兵很快要冲上城头,城下义民仍还差一段距离未奔上城头,这江yīn城只要在一处攻占下来便离城破之时不远矣。
“啊——”呐喊声起,那穆石匠忽地若铁塔壮汉猛然立起,千斤石料竟被一人掀起!
清军为之一愣,只这一迟疑的功夫,“轰隆”,那装着石料的木棺正斜压在缺口之上,刚爬至城头的十来清军不及闪避,已全被整个压在棺下,眼见不能活命了。
“噗——噗”,清军恨恨地将数百支箭齐刷刷地shè在石匠身上,石匠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三晃两晃,摔下城去。
缺口阻塞,敌人攻势受阻,当大批清军翻上城头的时候,城下的义民也冲了上来。
“轰隆——”闷雷响过,“哗——”大雨终于从天而降。
“杀——”,如注雨中,双方在城头混战一处。城下急于攀爬入城的清军因为大雨的侵袭终于放慢了步伐。清军的红衣大炮最终不甘心地躲入雨布之下,战场形势终因一场大雨的到来发生了一些逆转。
“挡我者死!”大雨中的阎应元胜似恶煞,怒吼着将一个清军的脑袋御下,忽然一支羽箭正中右臂,身子一震,连忙去拔羽箭,一名清军想来捡个便宜,哪知阎应元左手忍痛拔出羽箭,顺手丢出,那箭正中清军面颊,惨叫一声,便瘫倒于地。忽觉背后yīn风袭来,急忙闪过,却见那偷袭清军已被和尚因果了结了xìng命。
义军见主将如此英勇,信心大增,三二人一组围攻爬上城来的清军。义民没有清军的战力,但因暴雨大作清军的攻击受到很大影响,后续部队很难跟上,加之认准了那东北角来攻击,反而使义军能从容应对,因此,东北角的义民终于站稳了脚跟,结成战阵迎击清军。
“呜——呜——”城外号角声响,清军又派出了第二波攻击部队。
“吼呜——吼呜——”近千满骑纵马狂呼,在这雷鸣暴雨中自东而西狂奔而来。“嗖嗖……”这些满骑竟于马上弯弓shè向城头,漫天飞羽,城上酣战的义军哪想到这些骑军竟连己方也不放过,一阵飞箭过后,城上之军已死伤大半,义军伤亡犹惨。
“吼呜——吼呜——”怪异的呼吼声响起,一股yīn森的杀气突然弥漫了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众人正自惊疑,突见那满骑阵营有数百彪悍军丁列阵走出。这数百人全都披挂铁甲,手执巨刃大盾,在这样的攻城战中竟敢披铁甲上阵,非有超人的力量谁能穿戴起来?那居中的将领更是可怖,浑身竟穿戴三重铁甲,杀气腾腾,他便是满州勇士巴思哈。
巴思哈领所部八百jīng卒,从关外打至关内,杀掠无数从未落败,每攻下一城,常取取妇孺来血腥吞吃取乐,因此个个生得奇模怪样,形象可怖。这八百人的军阵缓缓向北城压来,号角声中那刘良佐、许定国、孔有德所部计上万弓兵俱列阵城下,以作惊天一击。
“那还是人吗?”汤乞儿有些惊惧地看着渐渐逼近的敌军,虽在大雨中可憎的面目依然能看到。汤乞儿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偷眼看其余义民,神sè俱相似。
“咣、咣、咣”,铿锵的响声打破了沉闷的氛围,众人循声望去,见滂沱大雨中,主帅阎应元屹立于城垛之上,昂首远视,如山般巍峨;左手执刀,左手持盾双臂开合,正以刀背狠狠敲击,顿挫有力。生死存亡之关头,他不能让士兵未战而气衰。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敲击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齐,直至汇成统一的旋律,发金石之音,行慷慨之义!汤乞儿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敲打声里他已没有了恐惧,来吧,城下是最凶残的军队,城上是最有血xìng的百姓!
“嘣——嘣——”怪异的床弩之声响起,那是孔有德部巨弩,数百巨箭呼啸着shè向城头,任何敢试其锋的人必将亡于其下;“嗡——嗡——”,因为没有了江yīn城火器的威胁,数千弓兵分批齐shè,在江yīn北城上空蒙盖了一层箭幕。他们的目的,并不指望能shè中城上多少人,只是指望压制住城上的弓手,给突进的部队提供掩护。而伏于城上的义民,多人手握草把在收集那城下shè来的弓箭,城中的弓矢已不多了。城上的义军也不时地还击,占着地利,清军也未占多大便宜。但最大的问题是,城上的弓兵失去了控制城下的优势。
“吼呜——吼呜——”
巴思哈所部越过已积满尸体的护城河沟,在墙上架起了城梯,向上爬去。数名城上义军想要推倒架上来的云梯,猝不及防,数支羽箭瞬间便穿透了他们。
“浇热油——”人们背靠城垛,把手中的热油掀倒下去,“滋——”一股皮肉的焦糊味传出,数名首当其冲的清军嚎叫着摔了下去,然而,摔下去并不能造成大的损伤,这一段城墙已太矮小。
“砸个狗娘养的——”又一声令下,城上的石头纷纷往下砸去,“咚——咣”,巨响声中数十清军被砸得血肉模糊。但那巴思哈犹为骇人,那厮见巨石袭来,并不避让,手中巨刀一挥,便把那石块拨飞出去,倒是那云梯吃不住力,摔了下去。
伏于城上的兵士们纷乱地往城下shè、砸,钩,而城下忙于向城上运送器具的人们却更多地死在血泊之中,士兵有藏身之地,但他们要保持供料,前面一个刚被巨弩贯胸而死,后者只能接过他手中的热油桶往城上跑去。细心一点的人会注意到,不少村妇也加入到运送的队伍中来了,男人们大都上城守敌了。
“咣!”姚竹匠手中的长刀在第一个照面便被一个清军头目给磕飞了,那清军从云梯上爬将下来挥刀yù结果了他。“噗——”汤乞儿手中的长枪已扎中了这人的小月复,然而,刺进去半分便再不能深入,汤乞儿yù抽枪再扎,只见那清军握住枪尖一带,汤乞儿已被扔出了一丈地。一个义军趁空挥刀砍来,那清军抬脚便踢飞了手中的兵刃,长刀一挥,那名军丁的喉咙已被割断。姚竹匠惊慌中被又那清军头目一脚揣倒,那清军方要取他xìng命,汤乞儿爬起来又挺枪刺他的脖子,那满兵“咦”了一声,似是很惊异这个娃儿的不要命,伸手抓住了枪杆,正yù挥刀来砍,忽觉裆底一凉,便觉巨痛袭身,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只见姚竹匠从身下翻身出来,手中持着柴刀,原来方才便是他劈了这个满军的下yīn。
两人除了一敌,生了些胆量,呐喊一声,便又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