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下配刀,怎么,老丈识得此刀?”上官云见那老者手中握的正是刘肇基亲手赠与的马刀,想来这救下自己之人定无恶意了。
“怎会不识得,那老者竟自唏嘘起来,“刀名安国,于主家已传了数代……”
那老人又问道:“我见公子乃是正直之士,只是……不知这刀怎的落入公子手中?”
“不瞒老丈,此刃乃史督师部下总兵官刘肇基所赠,可惜将军早以身殉国了!”上官云语音沉痛,那段rì子太让人刻骨铭心。
“爹爹!”上官云闻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呼,便眼前一暗,一个娇小的女孩儿已从船头抢入,满面焦急关切之sè。船不大,显然她早已在外听两人谈话,此时再也顾不得女孩家的羞涩闯了进来。
“啊——将军知道我家家主下落!”那老人虽觉上官云与此刀有些关联,但眼见一载寻访今rì竟得到消息,心中真是激动万分了。
“家主?”上官云猛地坐起,却是痛得冷汗直冒。急道:“莫非,你们便是高邮府刘将军的家人?”
“啊,正是,我乃将军家人,这位是家主家的小姐,将军方才说我家主人身殁何处?”刘全老眸含泪,已带哭音.
“唉!刘总兵一心为国,战殉于栗阳一带。当时军情紧急,又遍寻不得家人,未及厚葬,但却于山间留了标记。”
“爹——”再见那女孩儿已嘤嘤哭了起来。兵荒马乱,为避难她与弟弟被老家人刘全带着渡江南来,虽也听到些不利的传闻,但总还报着对爹爹存活的一丝希望。现在有了确切的消息却又终是个噩耗。想来多rì遭遇已使坚强很多,不一会儿便嘤嘤止住哭声.
唏嘘之余,上官云十分惊喜,命人寻访将军后人多rì未得,今rì竟于此处遇得,且又救了自己的xìng命,真是造化弄人不轻。
“在下上官云,刘将军授在下宝刀命代理总兵官,将军临终告知家中尚有一对小儿女。此前多番命人往高邮寻访,却未有音信,没想到今rì却于此处得见!”
那刘全听得上官云的名子,眼前一亮,上官云并不知道,他的名号在苏浙一带有些地方已有些名气了,刘全四处打探事先已是得了些消息的。先前刘全救他出水,见上官云面貌和善便少了一些戒心,却没想是他却是这般的英雄。
“唉,兵事动乱。清兵至高邮前,主母病故,命我带公子小姐来投家主,谁知流落到如此地步。只是将军为何落入水中?”
这次落水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总有些狼狈的。上官云见刘全打探知他心中对自己还有些疑虑,便把这前后战事约略说了一遍。那刘全原是刘老太爷的亲兵,也听得是津津有味。那一旁垂泣的女孩也悄悄地听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不时打量着上官云。
说清来龙去脉竟用了半个时辰,上官云这才感到周身疼痛加重了些,但凭身体的知觉他已知自己无大碍了。
“这下好了,我江扬军驻于金山卫城,不rì便南下寻个安身所在。倒比这地方太平些,其中有不少刘将军旧部,应当好照应些的!”
“如此甚好!待我回村载了小公子便从将军南下。”听了上官云一番详说,刘全已完全信服了,老刘全见上官云得了这安国剑,心中早有了些别的念想,当然要跟着去了。
上官云见船上只有两人本有些担心,但又不敢过问。现听他如此说来,才知这一对小儿女没有大碍,便放心了。将军后人无恙,众人心中安慰些。
那刘全出去划船,上官云又不便和一个女娃家叙家常。便觉舱中气氛有些异样,这才有暇打量这个女孩。这一打量,心中有些惊异,刘总兵是个粗鲁的模样,怎的女儿却是如此细女敕,粗布衣服掩不住明媚本sè。那女孩也正偷偷打量上官云,两人视线碰于一处,那女娃一阵娇羞。上官云却在心中哈哈大笑,心道这个女娃倒是可爱。但想到她如此年少便多离散,心中又黯然了。
“老人家,你识得这剑,老人家见笑……在下见它并无特殊之处啊?”上官云觉得舱内无趣,便和船头的刘全说话。
“呵——此剑颇有些来历,相传为汉时传下的宝刀。为永乐帝所藏百柄名刀中的三十六位。刘氏祖辈因功受赏,便传了下来。”刘全有些诡异地笑道:“那刀身上不是有‘安国’二字么?这把刀倒是从不传于外人的!”
上官云听他所言,再细细看那刀,才见上面果然有安国两个古篆字。不过刀上也多了些碰撞的印记,并不如传闻中的宝刀那样削金断玉,听得刘全此言,忙道:“当rì受赠此刀乃是情非得已,此番得见刘将军后代,当物归原主了!”
“倒不是如此,将军所言差矣!亲赠宝刀,刘将军已是将你看作自家人了!”那刘全呵呵一笑,又道:“听上辈人说,此刀先前也并非刘家之物,乃是祖上的徐氏太老夫人家中之物,老夫入了刘家后,才传了下来。”
上官云一听,头有些大了。这番话里透着些怪味,心道你这老家伙莫不是叫我做……再看手中宝刀“安国”二字,心中杂念顿消。弹指于锋,宝刀嗡嗡作响,隐有龙吟之声。
“安国,安国……国,何时得安?”身体的疼痛隐去,对出路的痛苦思索却铺展开来。一时船中安静了下来,只听船桨击水之音。
不一会便到了他们的居所前,果见一个男童在破落的村中翘望,村中十户倒有六七户空着。
刘肇基果然养了一对好儿女,女儿芳龄十五尚未及笈,儿子刚满十周。却都能帮老刘安做些家务,rì子寒酸却还能支撑些。他们也同意随上官云前往金山卫,也不知老家人于这姐弟俩嘀咕些什么,总之,出茅屋出来后,这两小孩看上官云的眼神便不一样了,姐姐俏面飞红,弟弟的眼神又亲热了几分。看着老刘全那贼亮的眼神,上官云的直觉是,他便老刘全给卖了。
这姐弟俩提出要到父亲坟前祭扫一番,上官云婉言安抚了。金山事急,上官云哪敢在这多待。他一天不露面,还不知会有何变故。这姐弟二人对上官云的话是言听计从,让上官云好一阵不习惯,有些不对头了……
然而,感觉更不对头是金山卫诸人。候承祖残军开回卫城后,不少先期奔回的壮丁已开始举家外逃了。此前,候承祖并未有封城宵禁的命令,出入是很zìyóu的,可是城中半rì便走了百十户人家,金山卫城本就是军户人家居多。真正的大户人家还有些小老百姓,算是走光了。
城外一战给壮丁营带来的震动太大了,看着清军骑兵轻易地便击溃了自己,他们守城的信心已经动摇。既然不会胜利,还有守城的必要吗?对战败后的屠城他们是有耳闻的,所以,尽管异乡的rì子定是艰难万分,但他们还是选择了逃亡。
阎应元提出,如想据守,便要先定民心。但候承祖没有采纳这种做法,至这rì当晚,城内逃走壮丁百姓不下六千,候承祖只在城头冷冷地看着撤走的百姓,没下阻拦之命。他对金山卫的战局也不作胜望了,他们的信心消解是如此之迅疾,一战之后即将全崩。
候承祖抱定死志,不少城中将士誓死不离职守,都怀有殉国之志。而此刻的江扬大营中,也乱成一团。他们本来就是客军,哪有死守之志。加之上官云之前和不少将领透露出往南发展的想法,因此,众人都在忙乱着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撤离。
rì将晚时,汤乞儿、郭老三、狄八六等人的归来又给大家带来一丝希望,江扬军出十来支斥候分队去探寻上官云的消息。
或许在江扬老营中上官云不是最勇猛的战将,但他绝对是这支军队的灵魂,因此,上官云不在的时候,众人更加认识到了上官云之于江扬军的重要意义。
上官云置自身于险地救众家弟兄的铁血衷肠甚至得到金山卫骑军的效忠。而他只身如飞龙般月兑险的经历,则注定又在他的身上加了一层光辉,在当前的形势下,这太有必要了。
次rì晨,驻水关的顾江龙部传来的消息让江扬大营沸腾了,然后,得到消息的金山卫城归建的骑军也沸腾了——上官云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们的不死的将军,他们的不败的战神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