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隐少 五一章 吴峰的意境之对

作者 : 吴六公子

()杯酒过后,气氛忽然有些冷淡。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程逸风提议行令饮酒。

程逸风是文人,说的行酒令当然行雅令,雅令一般就是些字令、诗令、词令,程逸风觉得小胡子这方面肯定是不在行的,所以提出这个建议。第一可以鄙视下小胡子,第二么,把小胡子排除在外,自己和未来老婆、小舅子三人行行酒令,实在是拉近彼此关系的良机啊。

只能说程逸风同学的想法是非常哇哈哈哈的,不过想要撇下小胡子是非常不容易滴。钱婉清和吴峰还没表态,小胡子伸手一指雅间的三幅绝对,道:“我看,程公子有行酒令的心思,还不如多想想墙上的三幅绝对,我听说对上左边的,账单可以减免两成,中间的是三成,最后那副则是五成。要是程公子席间全部对上了,咱们也可以沾点光,再点菜打包啊。”

程逸风心中郁闷,今天是命里犯胡子么……脸上还是保持笑容,“程某不才,苏兄如此说,又对账单减免的事如此清楚,相必是此间常客,那心中定是已有答案,不妨说来大家听听。不过这三副绝对可不是说你对上就行,这解释权归香满楼,要求极高,如若不然,早有人对上了。”

“我是没什么可对的。而且我也没银子包雅间,我知道这些也是大堂听来的。”小胡子很光棍地承认,又把皮球抛给吴峰,“吴兄,看你光顾着吃,想必你已经有答案了。”

吴峰淡定地咀嚼几下,咽下一口菜,也很光棍地一摇头,“没有。”

钱婉清知道香满楼的这些绝对基本是吴峰提供的,可不信他对不上来。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小胡子说道:“都说青韵仙子是西府乃至吴越第一才女,既然咱们几个男人都胸无点墨,不如听听仙子的妙对。”

钱婉清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西子捧心,惹人怜爱,钱婉清的表情虽没那么夸张,却也足以让程逸风为之沉醉倾倒,恨不能把美人拥在怀里,轻怜蜜爱,好好哄慰一番。这小胡子真是他娘的太可恶了!

程逸风有些不客气地道:“苏兄,你可能真是不了解情况。比如‘烟锁湖堤柳’这能减免两成账单的一联,光从表面看,其联字内就蕴含金木水火土,下联可不是说对就对的,其下联不管是用五行对五行,五方对五行,还是五音对五行,这些哪个都不是那么好想的。”

看小胡子在思考自己的话,程逸风继续道:“若只是对上就行,这对子倒也没那么难。比如曾经有人对过‘桃燃钱江堤’,你看这下联,虽然平仄略有欠缺,可好歹五行对五行,而且五行顺序一致,意境也很好。上联轻柔婉约,下联奔放豪迈,正是极佳的反对,不过人家香满楼还是不满意,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正对是指上下联意境相似的对联,反对则自然就是上下两联一正一反,意思互衬,上联与下联对比尖锐分明,却又相辅相成。

一般来说都是正对为劣,反对为优。那些绝对也一般都是上下联既对立又统一,珠联璧合的反对。所以程逸风才这么说。

小胡子夹起一筷子新上的松茸,满口生香,鲜爽难言,不禁赞叹一声。倒是没忘回程逸风的话,“这我倒是没听说,这是程兄对的吗?”

“这倒不是在下对的。在下只是举个例子,在下听闻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是以只要琢磨不出一个完美的对子,是不敢来这里乱对的。”程逸风说着也夹了筷松茸,真他娘的鲜香,据说一口就是一两银子啊,程逸风的心在滴血。

这道红梅傲雪用的松茸虽是用松茸干泡发后做的,不过在这没有味精的年代,大家的口味也没那么刁,菌类的提鲜作用已经被厨师充分开发出来,鲜爽入口,谁还鸡蛋里挑骨头去计较一些东西呢。吴峰也是吃得欢。

“那‘桃燃钱江堤’这个下联他们挑了什么毛病?你说平仄,我看这就是仄起平收嘛,倒也没什么不妥。”程逸风没主动说香满楼的人挑了什么错,苏贝只好自己问了。

连格律都不知道的家伙,程逸风也懒得跟苏贝仔细解释,“这个不像古体诗,没有格律等诸多要求,联中的一些字都是有平仄要求的。香满楼倒是没挑平仄的毛病,人家只挑了一处,那就是,上联湖堤两字,可以是指西湖,也可以是通用的名词,只此一处,刚才这下联就不算绝对了。而且依我看呢,这联重复了上联的‘堤’字,也是瑕疵,可若是改成坝之类的字,则又严重地平仄不对。不过香满楼还是给那位才子省了一成账单。其它还有人对比如‘灯洒锦绣城’的,奈何这个下联虽然五行对五行,顺序却是乱了,而且也有平仄问题……”

程逸风干脆给小胡子讲了很多例子,既展示了自己的博学,又帮钱婉清解了围。

小胡子倒是没觉得程逸风博学,“这才是最简单的一联,就这么麻烦,不过这联也是人想出来的,既然没人对上,那些第一才子、才女的名头我看也是虚有其表。至少想出这上联的那人就比他们强多了。”

听到小胡子夸奖自己,吴峰倒是没有半分傲娇。这联他是改编后世流传的一个绝对“烟锁池塘柳”而来。绝对,既可以是无人能对的,也可以是指绝妙的。吴峰更愿意理解为没有绝配的对子,那些已经对上的,也只是勉强对上,不是意境差太远,就是各种各样的瑕疵。

“烟锁池塘柳”改成“烟锁湖堤柳”,吴峰很是满意,西湖可比那什么池塘好多了,池塘只是一个水塘,湖堤则有湖有堤,而且湖堤既可以是通用名词,又可隐喻西湖。湖堤柳三字,可拆可合,程逸风举的例子中,那些下联基本不符合这一点。比如钱江坝,钱江是专有名词不能拆的。

“胡子,有才与否不是凭一个对子就可以看出来的。”吴峰笑道,“喝酒。”

小胡子也是举杯,“吴峰,你先对上再来反驳我。”

好吧,吴峰低头吃菜,似乎是认怂了。

这时有伙计端了灌汤包上来,又提示几句里面有汤汁,要小心烫,小心汤汁溅出弄脏衣裳之类的话。

“阿姐,这个灌汤包你应该没吃过吧,我听人说,东京那边比较流行这个。”

灌汤包子是中华国传统美食,吴峰某次想吃的时候却发现偌大的杭州城竟然没有,查了下小简百科,说是这个灌汤包兴起于北宋,他估计现在还没传到江南,要不就是直接时空差异,没有。

做这个也不是很难,所以吴峰就和厨师商量着蒸了些来解解馋,后来就变成了香满楼的一道特色小吃。

钱婉清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放到碗里,“我也听说,那边有个王楼山洞梅花包子,自称东京第一,其形优美,提起像灯笼,放下像菊花,倒是没有吃过,应该就和这个差不多吧,灌汤包,倒是比灌浆馒头的叫法好听。”

呃,吴峰无语,这么长的名字也记得,不愧是才女,不过吃饭说菊花,实在是……

钱婉清夹起包子,刚想轻咬一口,就听吴峰道:“阿姐当心。”

钱婉清闻言抬起头,吴峰不等她发问,道:“这香满楼的灌汤包又叫咬不得。得讲究一定吃法……”

“不就是要小心烫嘛,伙计都说了,还要防止汤汁溅出。”小胡子伸出筷子,飞快地夹了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好了,现在凉了,我就不信咬不得。”

小胡子慢慢咬下小半个,防着汤汁溅出,却还是不小心被里面涌出的汤汁烫着了舌头,赶紧闷了一口酒含在嘴里,又倒了一杯,再闷……颇有些狼狈。

若水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又赶紧掩口。

“还好你吃得慢。皮虽温凉,里面的汤汁可还烫嘴。”吴峰说着也夹起一个灌汤包,又一手拿过一个汤勺,“胡子示范了什么叫咬不得,我来示范什么叫咬得。”

吴峰小心地咬开灌汤包最外层的薄皮一个小口,“第一口咬开个小口就行,为防止汤汁流出,可以接碗或者汤勺。只要不是太用力,汤汁一般不会流出或者溅出。”

吴峰低头小心地吸了口汤汁,又咬破一些皮,边吃边吸些汤汁,等吸光里面的汤汁,才放心地跟吃一般包子一样随意地吃起来,尽享软女敕鲜香。

“吴兄真是见多识广。”程逸风适时地又拍了记马屁。

你要是没吃过亏,能记得这么清楚?小胡子不屑。他先前出了洋相,现在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月复诽。

钱婉清和若水已经学吴峰的吃法享用起美食来。

钱婉清檀口轻启,香腮微动,看美人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程逸风刚夹起一个灌汤包,随意一瞥,一颗心恨不能融入仙子那无边的风情中。手微一颤,本就有些滑的灌汤包直接掉到了一盘鸳鸯卷中,溅起一抹香……

见大家望过来,程逸风尴尬的笑笑。“这包子着实有些滑……”

色迷心窍……小胡子月复诽的对象变成了程逸风。

“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光做菜满含哲思,这品菜也能体悟各种哲理。比如这咬不得,它就让你不得不耐着性子吃,以一种合理的方法吃,就好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宜谋定而后动。胡子你今天吃咬不得着了道,想必更能感悟一些个道理,以后做事却是不容易吃亏了。”

“吴峰,说说谁不会啊,你就够沉稳吗。想要我服你就把‘烟锁湖堤柳’对上来。”小胡子颇有些得意,感觉拿住了吴峰的七寸。

“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个绝对的答案会是什么。”钱婉清却是对吴峰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阿姐你会对个什么样的对子。”吴峰回道。

钱婉清抓住机会,“那我们一人对一个,你不许耍赖。”

“这个,得阿姐先说。”吴峰却是提了个前提条件。

“其实我也有对过这联,只是都不太满意。‘烨铺海坝桃’,大哥你看如何?”钱婉清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

吴峰还没说话,程逸风就抢先道:“海坝上桃树林立,艳红欲燃,上联清冷幽静,下联热烈奔放,真乃绝佳的反对。平仄刚好,五行顺序又一致,海坝可指钱江坝,也可作通用名词,看来托仙子的福,我今天倒是可以省不少银子了。”

钱婉清却是不在意程逸风的评价,而是看向吴峰道:“大哥,你觉得呢。”

“呃……看来阿姐的这个下联当是‘烟锁湖堤柳’暂时的绝对了。”

钱婉清叹口气,“果然,我就知道……烟可以是虚指愁绪等感情,也可实指,虚实又可结合,实在是妙极。而我的下联,则缺少了这方面的意境,若是勉强虚指……不说也罢。”

程逸风是知道而不说,若水和苏贝则是完全没想到这层,现在听钱婉清说起来,才有些明悟,真不知道这看似才五个字的上联还蕴含着多少玄机。

若水看向吴峰,却也不敢直视,“公子,现在婢子也很好奇你的下联是怎样的了。”

“怕是要让若水姑娘失望了。”吴峰一如既往标准地微笑,“绝对就算了,我对个意境联吧,大家听过就行。灯堆银汉桥。你可以把繁星满天的夜空,想像为是点着无数街灯的天上街市。联系上联,意境自己想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若水把这首秦观的鹊桥仙吟诵了一遍,又问吴峰,“公子,不知婢子这么想可对?若是带着愁思仰望星空,这天河中的故事,婢子光想起牛郎和织女了。”

银河在中华国古代又称天河、银汉、星河、星汉、云汉等。所以若水那样说。至于若水会背秦观的鹊桥仙,那是因为她看了吴峰写的《最最遥远的距离》。

“若水姑娘觉得好就好。说起浩瀚的银河,故事不少,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无疑最是令人慨叹,却又别有一种美丽动人。”吴峰说着,又是举杯,也不等别人举杯,自己先一口干了。

吴峰对的这一联,除了还是五行对五行,平仄有欠缺,其它也都有不少瑕疵,不过吴峰对的可算是串对,也就是流水对,前后文独立成句,却是可以相互联系,配合成为一种意境。

虽然吴峰没有对出绝对,程逸风还是恭维了吴峰一番,这次连小胡子也似乎若有所思。钱婉清本来对吴峰随便对一个意境联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过看他喝酒时,神色中一闪而逝的伤感和落寞,知道他应该是想起了一个人,便也不好说什么了。

钱婉清想开口安慰下吴峰,却见李兴昊进来在吴峰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吴峰看向程逸风道:“门外有徐、梁等四个人,说是什么四少,你的朋友……”吴峰剩下的意味不言而明,那就是他们想来拼桌,你看着办吧,反正你付钱。

“想必是徐纪城、梁尔名、彭越、刘铭风四人了。他们四人在杭州也算有点名气的才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程逸风说着又加了一句,“其实我平时与他们也不怎么来往,就是几人的父亲与我父亲有旧……”

吴峰随意道:“程公子自己做主就好。反正说起来这顿饭其实也是你请客。”

程逸风有些尴尬地道:“这四人自称风流四少,我怕他们唐突了仙子。”

“反正你看着办吧,他们可不是我的朋友。”吴峰说着自顾吃起菜来。

程逸风有些抱歉地拱拱手,“吴兄,那我去外面和他们说说。”

“你别溜了不付账就行。”小胡子以开玩笑的语气对已经起身地程逸风说了一句,心里又加了句,“其实走了也好,痛宰吴峰那家伙一顿更痛快。”

“程兄,我听老仆说你带了个蒙面美女来吃饭啊。我直接就给他一耳光,这不是胡说吗。程兄一向洁身自好,只为青韵仙子守身如玉……”门口隐约传来这么一番话,后面却是听不清了。

“这个程逸风,我看也是个风流公子哥,不是好东西,还是白扒熊掌好啊……”小胡子边吃边嘀咕着。

吴峰没听清,也不理会小胡子的嘟囔,而是问钱婉清,“阿姐,你好像没怎么吃呢,这是要减肥啊还是香满楼的菜不合你胃口。”

“我,我有些肥吗?”钱婉清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吴峰,你要是敢说西府第一美女肥的话,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想要宰了你。”小胡子插话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若水帮着吴峰回呛了小胡子一句。

“你说话别人也当你是哑巴!”小胡子瞬间就扳回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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