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随他望向窗外,见一位瘦瘦小小的圣触女正站在实验室旁边的草地上,和其他圣触女们有说有笑。她生得削脸尖颔,薄唇细目,马尾辫黝黑垂肩,头顶三撮呆毛,面挂五分病色,戴着一副丝毫不输与韦斯特的大眼镜,云脉沉静如一湾镜泊,娇弱中透出一种卓然不俗的知性美,虽远不及菲丝莱丝·布萝珂,却也是一等一的可爱了。
“她谁啊?”利维问。
“邓茜,著名转基因技术专家。本身也是一位圣触女。”韦斯特说:“布萝珂大人坚持要在实验室里安排一位圣触女,推不掉。”
这不是**果的监视吗?当然,考虑到韦斯特是“五反”分子,布萝珂这么安排并不奇怪。利维望了邓茜一会儿,小声说道:“圣触女戴眼镜可真够罕见的。我一直以为书院拒收有生理缺陷的女性。”
“她从前不戴眼镜的。”韦斯特说:“她去年代表书院科学部出席农博会,在会上作了关于转基因作物的学术报告,结果被混入会场的极端分子们围攻了。我当时也在场,眼睁睁看见一伙人冲上讲台,有的抢夺话筒,有的喊着‘不能让这伙砖家叫兽毒死我们!’还有的喊‘在城里研究农业,这不是见鬼吗?今天我见到了你们这些鬼!’有的索性动手打人,会场乱成一锅粥。这件事当时上了新闻头版,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邓茜的眼睛就是那一次被极端分子们打坏了,伤愈后单眼视力连0.01都不到,做手术风险很大,只好戴着眼镜过日子。”
“围攻圣触女?!他们不想活了?”
“他们背后有政治势力支持,不是一般的极端分子。天下看不惯书院和蟹神信仰的人多得是,甘愿为某些派系充当炮灰的傻瓜更是不计其数。”韦斯特叹了口气:“打人凶手后来被判了死刑,案件本身却被认定是孤立偶发事件。各种黑操作嘛,你懂的。那么多老少爷们儿,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围打一个小姑娘,这是人干的事儿吗?邓茜也真够有涵养的,自始至终没还手,不然那伙人能是圣触女的对手?”
原来还有这么段故事。韦斯特老师是不是受这件事的刺激才想出了“用转基因食品为民众植入光敏蛋白基因”的计策?另外,邓茜会同意他这样做吗?好端端一双眼睛都给毁了,她真会赞同利用转基因食物“毒害”全世界,彻底摧毁转基因技术的形象吗?还是说她也和韦斯特一样对无知盲目的民众抱有仇恨,心甘情愿与韦斯特合作?……正胡思乱想着,韦斯特忽然扯过利维的胳膊,不容反抗地握住他的双手。
“请你一定要帮我,利维同学。”他死盯着利维的眼睛,盯得他心里直发毛:“我现在只有你可以信任了,只有你我二人合作才能拯救世界。一定要留下来帮我,算我求你了。”
利维被韦斯特的样子吓呆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韦斯特紧紧攥着他的手,在说话同时偷偷将一枚小纸片塞进他手心里。利维顿时一惊,但旋即收敛悚态,没让更多情绪流露出来。
“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想跟邓茜谈谈。”利维问。
“可以。”韦斯特松开手后退两步。
“那我先出去了,老师。”
“快去快回,”韦斯特静如止水地看着他,“时间不多。”
“是,老师。”
借着穿过缓冲间走向更衣室的机会,利维假装不经意地略一低头,瞥见纸片上很潦草地写着三行小字:
布萝珂政变
你我被监控
mr.w.er
利维强抑住紧张度破表的心脏,故作淡定地步入更衣室,有条不紊地月兑下工作服,换上来时所穿的便装;这一月兑一穿之际,他已经撕掉了纸片上第三行字,自然、敏捷而精确,全过程不到一秒,换衣服的复杂动作成了最好的掩护。然后他穿戴齐整,做个深呼吸,信步走出了实验室,渀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就是十几年寒窗苦读与无数老师斗智斗勇磨练出的鬼手绝技,想不到今儿个用到这儿来了。
望着利维的背影,扶兰·韦斯特默默咽下一口唾液,稍稍润泽了一下干渴燥热的喉咙。他不指望利维真能帮上他,说实在的,只要利维不出卖他就老天保佑了。利维的存在既是为了完善僵尸药,也是为了让布萝珂疲于监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是创造机会的第一步。
胡安·利维踏上实验室外的草地,趁着置身韦斯特视线死角的短短几秒钟,将小纸片递给了距离最近的一位圣触女:
“交给布萝珂大人。”
低声说完这句话,利维踏出死角区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走向邓茜。
八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爱我吧,狗狗……”
一双宛如幼儿的小手轻轻捧上了他的脸颊,纤如削,白如雪,冷如冰,腻如玉。少女的恰似宇宙间最犀利的辐射,无情地摄走了他的生命。他的下丘脑被霎时烤焦,他的垂体被瞬间榨干;催生兽性的睾酮,点燃**的促黄体素释放素,创造依恋的催产素……无数腺体交叠起伏地爆炸,种种激素汇成汹涌澎湃的急流,在他体内乱军横突、一团鏖战;触电似的快感从脚尖直通头顶,使他颤抖不已、飘飘欲仙。伏隔核里的多巴胺浓度越飚越高,前额叶皮层再也听不见理智的呼唤,一切知觉、意识全被名为“迷恋”的无间地狱永远吞噬。贯天洞地的冲动像一条带火的九尾鞭,狠狠抽打着他的每一块肌肉;剜魂剐魄的爱恋像一架红炽的攻城锤,将道德的坚壁轰然摧垮——
——茵苔萝佩,我的挚爱!与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哪怕只是无边静谧下的对坐相望——我都会沐浴在如登天堂的美妙与幸福里;与你在一起的每个细节——虽然只是一轮西下的夕阳,一朵朴实的野花,一次默然的牵手,一个深情的相拥,一缕甜蜜的亲吻——我都会宝藏于心、铭刻于骨,直到宏宇宙尽头的大壑归墟。每当命运迫使我离开你的身畔、无觅你的倩影,我都会像毒瘾发作那般朝思暮想、神不守舍,徘徊在一个个空寂孤苦的夜晚,细细回味着你的一嗔一喜、一颦一笑,辗转难寐,彻夜无眠……
“发什么呆呢?”
一只小脚突然蹬进余涣箐右腿腘窝里,踹得他差点儿跪在地上。眼前茵苔萝佩的音容笑貌顿时失去平衡,在清晰而残酷的现实中跌得粉碎。余涣箐慌忙站稳脚步,朝背后回头抱怨道:“不要恶作剧好不好!这可是山林跋涉,摔跟头很危险!”
丽诺尔·达蕾丝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跪这么干脆利索,臭凡人跟谁求婚呢?”
“就知道是你干的!”余涣箐气得肝疼。
“我可一点儿劲儿也没使哦。”丽诺尔笑道:“要怪就怪自己弱不禁风吧。”
丽诺尔话音刚落,晴空里突然炸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雷鸣,吓得大家全都本能地一缩身。经验告诉他们这不是打雷,而是crab军emrg(轨道电磁炮)炮弹在空中拉起的音爆。crab开始与米-戈交火了。当然,此等级别的打击至多给米-戈挠个痒,除非emrg炮弹装了战术核弹头——实际上余涣箐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刚一听出是emrg炮弹的音爆,除了李月月之外的所有人便齐声高呼“隐蔽”,同时慌不迭地背对声音来向就地卧倒,包括背着李月月的那个大兵也不例外,登时把李大小姐一头掼了个嘴啃泥。紧随这轮emrg齐射,执行自杀式袭击任务的数千人弹在米-戈控制线前沿爆炸了,夺目的光焰冲天而起,耀得山林一片雪白。这些人类携带的是铪-178核同质异能素炸弹,手雷大小的一枚就有相当于10吨tnt炸药的威力,爆炸时还会释放出强烈的伽马射线。余涣箐他们距离人弹爆炸区域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直线距离不过几千米,只是由于地形和密林阻隔,这才没被密集爆炸的威力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