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高三就只剩了个尾巴了。
自从那次向柳梦道歉未成,过了些日子,凌枫的心到是坦然了很多,该做的事情他已经做了,柳梦不听他的解释,那是她的问题,他已经做到了他做人的原则。不过,从那次以后,柳梦对凌枫的眼神似乎了有了些许改变,不再那么尖刻,这也许是凌枫自寻心里安慰的缘故罢了。
春天学习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微风送暖,阳光和煦,天气好得不行,但对于学生来说,却是很难过的一关。春困秋乏,老师可以轮番上阵而学生却必须奉陪到底。生长激素的快速分泌使得学生们老也睡不够,窗外的知了声更让人犯困,惟有墙上的“离高考还有X天”倒计时牌能让同学们清醒片刻。有人把高考说成是黑色的七月,也有人把高考比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场血腥的大屠杀,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每年这个时候凌枫总是班上最精神的一个,良好的体质使他精力充沛,而像南方这样意志比较薄弱的人就无可救药,上课睡觉倒也罢了,偶尔偏还要冒出几句不着边际的梦话,托着腮帮歪着嘴口水能淌下一尺来长。但奇怪的是只要老师一临近,他就会一下警觉,抖抖腿或搔搔头表示自己一直在听,这种本事是需要水平的,只有像南方这样有经验的人才能做到。
为了缓解同学们学习的压力,班主任老师经常带领班上的同学们去操场上打篮球。
那天体育课,班级10人分成两组,在球场上打对攻。凌枫自然是和南方、白沙分在一组,谁让他们是“铁三角”呢。
几番跑动下来,每个人都大汗淋漓,球场上挤满了观阵的男女同学,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声,使他们的体能迅速迸发,更加卖力地抢断和投蓝。没有观众的表演是寂寞的,有观众的演出是激昂的,特别是在众多女生面前。
凌枫在同学们的加油声中,觉得有用不完的体力,在前场后场飞速奔跑。下半场刚开始,他在后场一个漂亮的弹跳抢断得手后,正要传给距离不远的白沙,忽听前场南方沙哑地喊:“克格勃,给我。”
“克格勃?”凌枫一怔,看见前场只有一个人的南方在正在向他招手,他怀疑他是否是在叫自己。
正在他一怔的瞬间,对方同学一掌把他手中的球打落在地,飞也似的三步上蓝,进了!引得围观的同学一阵哄堂大笑。
凌枫极其尴尬,抢断的事还从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生过,太没面子了,有点懵。在和南方贴身换位时,凌枫压低声音说:“小子,谁是克格勃。”
“猪头,你呗,还蒙在鼓里呢,地球人都知道。”南方可不讲究,大声嚷嚷。
吓,我怎么成“克格勃了”,凌枫心里一阵懊恼。这时,他看到场外有的女生正在互相私语,有的向他窃笑,而站在一边的柳梦,则眯着眼睛,一直斜视般地盯着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凌枫顿时明白了*分。
这丫头真有点睚眦必报,还记着仇呢。凌枫想,怪不得近来有些女生瞧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由于心不在焉,凌枫在和对方前锋抢球时,撞了一个满怀,他80多公斤纹丝不动,凌枫却比皮球弹得还远,落地时手掌和肘都摔破了。没办法,下了赛场,只好一个人灰头土脸地到医务室去清理伤口。
凌枫刚到医务室,女同学杨颖也进来了。她说是来要感冒药,其实凌枫知道她是来看自己的。
“疼吗?”医务室老师正在给另一个同学拿药,便取了一瓶红药水递给杨颖,让她给凌枫上药。杨颖用红药水帮他擦伤口时痛得像蛇一样丝丝作响,杨颖便加倍小心,生怕再给他增加痛苦。
在班级里,凌枫和女同学杨颖关系不错。杨颖的家庭好像比凌枫家还要惨,也许是同在一个阶层,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有些话能说到一起。凌枫有时感觉到杨颖好象对自己特别关注,但凌枫却没有那份闲情,由于杨颖身材娇小,比同学们都小一岁,凌枫一直都把她戏称小妹妹看待。
“没事”凌枫硬挺着,故作轻松地说。
“以后玩蓝球的时候可要注意点了,幸好没碰到骨头,要不,高考就危险了。”杨颖一边给他擦伤口,一边关切地唠叨。他看着她那细致而又小心奕奕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动。
“杨颖,我的外号是谁给起的。”看着她手里拿着的红色棉球在他的臂上小心地涂抹,不知是什么原因,手有点抖,擦着擦着就偏离了轨道。凌枫为了平息她有点激动的心态,随口问道。
“……”
“是不是柳梦?”凌枫的话语有些坚定。
“她和你有仇吗。”杨颖抬头看着他,有点不解又有些不可置否。
“除了她还有谁?”凌枫没有否认。
“你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小-姐。”杨颖故意把大小姐三个字拉的很长,手不由自主地在他的伤口上摁了一下,痛得他一咧嘴。
“对不起,疼了吧。”杨颖赶紧用她的小嘴向伤口上吹了吹,好像很心疼的样子。
“没事儿,谢谢。”唉,第一次和女生如此近距离肌肤接触。凌枫的心中微微一动,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心扑通扑通地直跳,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
杨颖的默许印证了柳梦就是他外号的始作俑者,凌枫对这个外号极其的反感,带有一种侮辱人的感觉,真想找个机会报复她一下。后来想想也算了,谁让自己得罪她在先,一还一报,扯平了,他想。
但往往有些事情事与愿违,倒霉的事全让他给碰上了。
那是一个晚上,下了自习,凌枫本来已经往回走,却发现自己早晨误带到教室的数学复习资料又忘在教室了。健忘虽然不是凌枫的毛病,但到了高三,却不止一个人上演过这样的故事,也许是学习太紧张吧。凌枫只好返回教室去取,才上二楼楼梯间,就听见低低的声音从三楼的最南端缓缓地传过来,凌枫诧异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真像个克格勃—样朝着南端张望,见到的情景让他既惊讶又兴奋。
阳台的最南端,站着两个人,在淡淡的月光下,他依稀辨认出他们的模样,—个是本班的赵一水,另一个竟是柳梦!
这两个大家都知道可能会XX的人但谁也不会想到正在深夜的阳台上窃窃私语!
高三,整个年级组几百人一齐沉浸在临近高考的腥风血雨中,所以很少听到关于某某同某某的绯闻。班级里少有早恋的几对都是从高一便发展至今的,已不是什么秘密。柳梦和赵一水走的比较近,大伙都在议论他俩在早恋,其实谁都没有证实过,只不过是在猜测。没想到,这事竟让凌枫遇上了。
由不得他不信,事实摆在这儿。他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他想,如果明天将这一切公之于众的时候,—定会有不少人跌破眼镜,或者告诉南方和白沙,那俩快嘴一定会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好好教训一下柳梦。他被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包围着,但这种成就感随即就被我的另外一种想法取代了。柳梦最好不要再得罪了,否则以她的性格,再加上赵一水,他肯定是吃不消的,人家谈恋爱碍着自己什么事了?再者,如果把这事捅出去,他这个“克格勃”的帽子不就扣定了吗,凌枫心想。
是的,自己是来取书的。想罢,凌枫赶紧低着头,哈着脚,沿着楼梯的栏杆三步两步窜上了楼。
凌枫故意在班级里磨蹭了好一会,他想等他们发现有人时走了再下楼,避免尴尬。当他取了资料下楼时,阳台上的人已一见了踪影,他如释重负地哼着小调走出楼道,朝着楼门走去。
还没有走出大厅,凌枫猛—抬头,居然见到—个人背靠在楼门的琉璃上,盯着他,凌枫定睛—看,居然是柳梦,她还没走!
“鬼鬼祟祟的,干啥呢。”柳梦的眼神有些诡异,脸上却露出一些不自然的笑。
“没啥事,取些资料。”凌枫的心虽然有些慌乱,但瞬间还是平静下来,幸好,黑暗总是能掩盖很多东西。
“这么晚了,取什么资料,不是又在搞地下工作吧。”柳梦不信任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虽然干净清澈,却暗藏着锐利,令人胆寒。
“我是路过,什么也没看到。”他想解释,忽然听见她形容自己的外号,一股无名火陡然升起,恶狠狠地对她说:“我的外号是不是你起的?。”
“是我起的又能怎样。”柳梦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和他靠的很近,就在眼皮底下,一双黑亮眸子在黑暗中透出些许凶光,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凌枫刚开始的时候火气很大,但如此近距离的和她面对面,还是第一次,在她那散发出淡淡的少女的清香的包围中,慢慢地淡化下来。
“你要是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和你没完儿。”她的语气不减,从她的红唇里溅出的口沫星星点点溅到了凌枫的脸上,麻麻的,痒痒的。
凌枫有点晕了,一时间竟无语,垂下眼睑,俊朗的脸庞上藏匿着复杂、纠结,眸子里闪动着若有若无的尴尬。时间过了多久,他是无从知道了。
“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她得胜般大摇大摆地从他的身边走后,又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对傻了一般的他说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鬼才相信你说的话。走出教学楼,凉凉的风吹醒了凌枫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