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娟娟在往后的拍片中,没有和米天飞发生冲突。
他象个变色龙:当众跟她象熟人朋友讲几句话客套话,而单独遇到她,就象不认识她似的转脸走开。
古娟娟看到:他跟女主角菲丽戏内戏外更是火热了……
电视剧终于封镜,米天飞和菲丽都走了。
刘导演说,片子从剪辑到送审,都需要一段时间。这样,古娟娟的绝大部分时间,又回到家庭里来。
在等待电视剧出来的日子里,古娟娟心里渐渐生出烦燥来。
干嘛,原来丰富生动、充实、幸福的家庭生活,现在变得平淡无奇、重复、单调!
是什么变了?她为什么不能再安于过宁静平和的小家庭生活了?
迷惑、惶然了一段时间,她就问超平:“最近,你有没有生活变得沉闷的感觉?心情烦不烦燥?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老被憋得慌慌的,干什么都好象没有意思。”
他对她点点头,说他最近也有生活变得沉闷的感觉,心情也烦燥。
于是,两人四目对视,一时无语。
两人并排坐在床上。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气氛还是很温馨的。
可她意识到:他们的生活发生问题了——不吵不闹的夫妻,应该说是感情依然很好的夫妻,怎么就会觉得生活变得无趣了呢?居然被烦燥缠身……
她不愿意两人的生活发生问题,连忙缠到他身上撒娇:
“超平。我看出:你的烦燥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主要是你的《寂寞人生》的最后几章老改不出来。
我看,你就干脆停笔一段时间算了。什么时候有灵感,就什么时候再改。
……这段时间,我们干脆就多缠绵点,怎么样?”
多缠绵点?还多缠绵点?……昨晚,两人还缠绵得天翻地覆。他现在还有点疲倦。
而她……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阴盛阳衰”。甚至,第一次感觉到缠绵有时是负担。
但是,因为爱她,他知道缠绵至少能帮助她消除一些寂寞,让她忘记一些烦燥,就又露出笑脸,对她做了个淘气的表情:“当然可以。阿娟,你一柔情似水,我就动情,就爱你爱不够。”
“我知道有点累你。但有什么办法,突然闲了下来,就想多缠绵点来打发时间,可以消除无聊、烦燥。”
“想不到,我们缠绵的功能多起来了。”他半笑半认真地说。
“我也开始这样觉得。其实,有时候我看出你并不想跟我缠绵。但我想到:缠绵时两人可以忘记一切,可以帮助你我消除烦躁,就有点强迫地要你跟我缠绵。
想不到,两人的缠绵成了治烦躁病的药!
唉,想当年少男少女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男女的缠绵还会是这样的!”
她说着说着,来了一种情绪。她本来想避开两人生活中发生的“问题”,现在的话题却又直奔“问题”而去。
她虽然是靠在丈夫他的胸前,却沉浸在她挑出的话题给她带来的情绪里——她睁着两眼,认认真真地沉思什么……
他虽然是张开双臂拥着她,但也在定住眼珠想问题。
沉默片刻,她又说起来:“超平。其实,这段时间我乘着空闲想了蛮多问题——
我现在的情况是:既想做明星成就一番事业,却又怕做明星!这主要是:我看到不少明星都有男女风流事。而这些风流事,无非就是爱来爱去的事,做多了也是无聊的!
我觉得:男女的风流事无止境的追求下去,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更空虚、更无聊、更寂寞!我看过一些男女明星演员的自传,他们的结局之所以悲惨,也就是这方面原因。
以前看这些书时不太理解,现在回想起来,不但理解,而且觉得自己也有点这种危险了。
唉,当反反复复地想这些,我就觉得做演员做明星,也不符合我的理想了!
而现在的我,完全退回家庭来生活,好象也不习惯了!
你说怪不怪,我变得好象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生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过,我们有思想问题要勤交流,所以,现在我是把我的思想全部对你讲出来了。甚至,把我女人的最隐密想法也对你讲了出来……唉,想不到,衣食无忧,又有爱情,还会有‘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生活’的想法,这简直荒唐!……”
他注视着她……让她说吧,听她说吧……因为她的真诚,她变得更加美丽了!
她今天以惊人的勇敢,向他展示了她女人最隐密的世界——这种交流,在夫妻间也是难得的……
“阿娟。我也对你说说我最近的心里活动吧——最近,我老觉得我欠了朱梦玲她什么。一想到她的个人生活不幸福,我心里就难受。
现在,我不能帮她,无法帮她……
唉,这种情绪直接影响到了我的《寂寞人生》改不出来。这种无可奈何的滋味真不好受呀!”
“唉,想不到,我们这种让不少人羡慕的一对,心里也有那么多的烦恼……人啊人,人的有些事确实不可思议!”她摇了摇头,陷在了更深的伤感里。
卧室里的壁灯依然温柔地亮着,他拥着她不再做声……
外面的房间静悄悄的。
夜已深了,李阿婆早已安排好小阿思入睡。她自己也熄灯入睡了。可能,只有她们这样的老小才不会有烦恼。
每天,李阿婆不停地做这做那家务事时,有深深皱纹的脸上,总有好看的慈祥笑容。好象,只有当小阿思不听话时,她才有那么一丁点过了就会忘记的烦恼。其它,再也不会有什么事引起她烦恼了!
好象,她对人间事已经永远心平气和,能超越其外,世事已经难以对她产生大刺激,更别说起什么感情波澜了!
她老伴已经去世多年,膝下无子女。然而,这世上好象只有她才活得最稳稳重重的,只有她才是活得最潇洒的人!
只是,不知她花了什么代价,才超度成今天这样?
小阿思则更不用讲了,一会哭一会笑,那种天真的哭和笑都是幸福的!他的睡觉,更见得意——凑近去看,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总会见到他咧着小嘴笑,真不知道他究竟梦中见了什么幸福的事情?……
“奇怪,人活来活去,怎么会活得昏头转向了?!”突然,他自言自语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超平,今晚我们是怎么啦?”听了他的话,她脸上出现了从一种状态中惊醒过来的样子——她仰起脸,吃惊、不安地望着他问。
但,还没等他回答,她又说:“今晚,我们这简直象在拍一场什么戏,讲了许多戏中的对白。不过,这种对白内容讲多了,好象不好。”
“唉,人生有时确实如戏!”他的样子也醒了,他摇头苦笑。
“是的,讲多了这些内容确实不好。”他对她点点头。“也许,人的感情还是粗糙点好,太细腻太认真了容易伤感,等于自寻烦恼。但是,细腻贯了,认真贯了,对什么都爱多想,不容易转过弯来。”
“是受了你的影响,我才变得也爱认认真真地想问题。不过,现在我还是同意你讲的‘人的感情还是粗糙点好’——
我觉得:夫妻间不必事事都交流,因为有些事情有些想法,过去了就会过去了,而讲出来反而会造成对方东想西想……这确实等于自寻烦恼。
我觉得:现在那么多人,那么多夫妻,都是这样过日子的,我们……唉,何必高人一等去认真!”
她的这番话,已经不止是附和他了,还有启发、开导他的语气了,甚至还有点象批评他。
然而此刻,他听得心里很舒服。
她本来是要撒娇,而靠在他胸前。他要给她温存,而拥抱着她。
而此时此刻,两人都说要不认真,却更认真了——两人今晚,简直是在认真地讨论具有世界意义的纯人生理论……
“好。阿娟。以后,我要改改我的过份认真。”他认真的表态道。
这晚,他们默契着没有缠绵,而且都提醒对方:“再好好地理一理思绪,然后好好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