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田萍,两眼盯着屋顶,微皱着眉沉思。
看着她这个样子,超平两眼一阵发热——
他太想听她讲她详细的生活经历了……其实,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人生啊……真是个万花筒,什么颜色都有。他跟她的缘份,已经确定就只有这一次了!而且,在一起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她的人生“长久幸福”……她已经明确告诉他:她不要他替她考虑了!
“超平。”一会后,她转过脸来望他,声音轻轻地:“我想熄掉灯来讲话,亮着灯我说不下去。你看行吗?”
“行。”他伸手到床头柜,按熄了壁灯。
“超平。伸手过来好吗?让我握着——现在,你是我的精神支柱……不然,我讲不下去!”黑暗中,她恳切地说。
“好。”他马上把他一只男人的大手,伸了过去。
她把他的手,拉进了被窝里,然后用双手握着。被窝里的她一阵动——她侧过了身来,脸对着他。
她又一阵动——她把头弯回了被窝里,在他的手的这里那里吻个不停。
吻够了,她嘻嘻地笑了:“原来,可以这样爱男人。原来,男人和女人还可以这样在一起……”
“嘿嘿。”他也笑了。“阿萍,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是第一次象现在这样这么亲近男人?”
“你别急。等下,我会把这几年我跟男的来往的情况,全部告诉你。听了,你会得到答案的。
但是,等下我说话时,你尽量别插嘴,等我说完了,你再问,好吗?”
“好。我要好好地听——我家小妹初长成的故事。
有了这些故事,我想: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寂寞人生》就可以定稿月兑稿了!”
她又一阵动。她把他的手心,紧紧地贴到她暖暖的脸上。贴了好久好久,她才开始说……
我知道:当年,你是为了写你的长篇小说《幸福人生》,才走进我和我妈的生活的。
一看《幸福人生》,我就知道:你、我、我妈、古娟娟,还有蒋琼几个女的,就是小说里的原型。
而你和我两个原型,是小说里写得最多的……
唉,想当初,我高考又落选,思想情绪非常低落,和母亲外出旅游,在火车上与你偶然相识。后来,你就来我们市办公司,成了我们家的常客——不,后来我知道了,你是冲着我妈来的!
我妈在市府当局长,长得很漂亮,是典型的端庄美女。这时,她跟我爸离婚十多年了。
我妈比你大,你却爱她,却不爱比你小的我。
当时,我真是想不通!
当时,母亲要我振作精神起来参加第三年高考或者进机关做公务员,我却跟她顶牛,要做公关小姐搞营销。是你,支持我,使母亲不再逼我考了。
后来,我就在你的电脑商务公司上班了。
唉,你不知道:当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你想你——你一表人才,有理想有抱负,人品又好,还理解支持我的志向爱好,是我样样满意的“白马王子”……
而你,却总是辜负我辜负我!
那年,我赌气离家到了北京。而不久,你就和母亲结婚了。
是的,后来你来北京接我回家。我祝福了你们。
可就在我回家期间,你们……你们竟然闹离婚了!你们说:是婚后,才发现与对方的性格脾气不合。
而我,可不管你们这些。我只觉得:你和母亲太伤太伤我的心了!
这对我的刺激太大了!就是从这时起,我开始怀疑人生的许多许多,开始怀疑男女交往的许多许多,开始怀疑一对男女在一起——究竟有没有幸福的爱情?
好在,我的骨子里是好强的!
也许,你还记得:那年还在北京,你还没有把我接回家,我就已经决定要长久地离开自己的故乡城市,要返回北京,要回公司继续干我的营销公关事业。
当然,后来母亲也支持我回北京。你们分手后,她送我我回北京。
你呢,要一个人去西安旅游。当然,你来车站送了我们。
如果不算现在这次,那次应该是你最后一次见到的我。说实话,那时我对你是很失望了的。如果不是后来你一次次打电话给我,让我又渐渐重新认识了你,我们就不会有今天了!
下面说我回北京后的事吧。
那次,我和你离开北京时,我并没有跟公司续签新合同,公司的黄老总当然认为我回家乡后就不会返回了。当他见我又回来了,大喜过望,说“苍天有眼,把商场上的才女送回来了”。这时,公司正在组建公关部,他立即聘我为公关部副部长。
可以说,从这时起:在事业上,我是如鱼得水了,就很卖力地为公司干起来。
我跟我们公关部的齐部长同心协力,不久就打响了公关部运转后的第一炮——
请报社记者来,写了一篇采访我们公司黄老总的文章,讲黄老总是如何用新观念建立新经营机制。
实际上,我们是要借这篇文章提高我们公司的知名度,介绍我们公司的实力,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广告。
果然,记者的文章发表后,我们公司的生意更加红火了……
是的,这时我还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当看到自己人生价值的光芒,当感到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那么充实,我就觉得自己以前恋爱得太早,是太幼稚了!
于是,我更加坚定要拒绝一切爱情,等事业辉煌了再说!
就是这时,你打电话来的调子变了,是要突破我们是哥哥和妹妹之间的互相关心……
特别是有一天晚上,你唱《涛声依旧》……这,当然遭到了我婉转拒绝。
当然,后来你也想通了,说要全力支持我打拼事业,不再打扰我……
后来,你就跟古娟娟结婚了。我祝福了你们。
好,开始说我在公司的情况吧。我们公司年轻人多,特别是男青年多,他们大多数有大专以上文化,就我文化低一点。
但是,他们是挺尊重我的。公关部的几个男青年,在工作上听我指挥,下班后会做些关照我的事情——如帮我打快餐呀、打开水呀。
我很幸运,一个人住了个单间房,这方便我自学。我一下读了经济管理和外语两个专业的函授大专班。
没想到,后来跟我发生矛盾的,是我们公关部的部长齐生。他是正部长,是我的领导。他是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比我大五岁,身高一米六八,其貌不扬。但,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和笔杆子搞公关确实很有一套。
头一年,我跟他工作上搭档得很不错,再加上部里的其他人也很齐心,这一年我们部不断推出公关新招,工作成绩显著,为公司实现利润翻番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一年,大家都得到了公司重奖。
而从第二年开始,我和齐生的矛盾渐渐出现了。其实,引起这矛盾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爱我,而我不爱他。
爱情不能勉强。他却受不了这!后来,他羞恼成怒,变成了记恨我,开始在工作上刁难我,还要找机会整走我。
唉,这是我在北京闯世界的最困难时期!
我就是在这时,穿着我的红风衣,上长城照了张相……后来,这相寄了一张给你。
唉,那时,我连你都拒绝,怎么还会去跟谁谈恋爱?业余时间,我一心想的是:要读我的函授!我要通过学习学习,来充实提升自己的整个人生!
那时,我学知识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象公司与俄罗斯有些业务,我就连俄语也学。
何况,那时,我对什么是幸福的爱情还是没有悟透……
唉,你不知道:有那么一两个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这个问题想得好苦好苦呀!
本来,我对齐生是很尊重的,因为佩服他的工作才能,并确实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公关技巧。我一心希望与他保持友好的同事关系。
然而,他老是要突破这个关系。后来,他开始利用权力安排我跟他单独在一起——一下把这个人支走,一下把那个人支走,晚上也要我跟他到办公室加班。
有工作干,我不在乎。而没有工作干时,也单独在一起干嘛?所以,干完工作我就走。我说,我要回宿舍学我的函授。
我的宿舍,晚上一般是不让男士进来的。我已经跟他们讲清楚:我要学习!
然而有天晚上,齐生厚着脸皮进了我的宿舍不走。他告诉我:原来讲要加班的事,他一个人已经干完了。
我说谢谢他。他马上乘机一坐在椅子上,然后,就嬉皮笑脸地望我。
我问他还有什么事?实际上,他知道我这是在下逐客令。但他笑而不答,大概,是想用这种怪样子征服我。
我才不跟他笑,干脆说:“齐部长,你这种样子我不懂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出来吧?”
他爱我,却就知道绕着弯子左缠右缠我,不敢开口说出来。
这晚,我打算逼他说出来算了,然后对他明确我的态度。以免他单相思更深,既害他又影响工作。
果然,他被我逼出来了。他“嘿嘿”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说:“田萍。其实,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到我装傻了,我说:“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只好“嘿嘿”又一笑,说:“田萍,那我说了——你觉得:我们可以是什么关系?”
“是同事关系,也是上下级关系。”我这样回答他。
“还有呢,就……不可以还是其他什么关系吗?”他追问。
事情都讲到这个地步了,他竟还胆怯。唉,亏他是堂堂公关部部长!在外面跟人讲话,他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还经常气壮如牛地拍胸口承诺事情。可讲自己的爱情,却胆小成这个样子。
当然,这也是因为我这个人有时也蛮泼辣的,而且一直与他保持着那么一种距离,使距离外的他对我有些敬畏。
但那天,我想: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往下说,我就来说吧。我依然不跟他笑,认认真真地回答他:
“齐部长。既然你这样问我,我就明确告诉你吧——我和你不会有其他关系了,因为我觉得:我们做一对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他不笑了,脸涨得通红。
“不说多,我就说一条——”这时,我机灵一动,想起了你,就骗他说:“我,已经有对象了,正在谈着。”
“是谁?”他追问。
“他在我家乡,你不认识。”我说。
“你骗我!”他猛地叫喊起来。“你们女的,谁谈恋爱谁不谈恋爱,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以为,你这样讲,我就会信了?你骗得了谁?!”
说完,他冲我冷冷一笑。
我受不了他这种态度,也冷笑,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事情就是这样。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说得冲动了点,把他急怒了。“看着办……看着办……”他重复着我的话,脸又涨红了。很快,他皱着眉,偏开脸去想他的。
一会,他转过脸来,把眉头皱得更紧,第一次对我凶起来。他大声说:“田萍,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
在北京,我们都是外来的。但讲文凭,你永远差我一大截!现在,你走运,无非是靠着黄老总赏识你。还有,你漂亮,我丑……
但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不讨到个比你漂亮的女的,我就不姓齐!”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就这样,他与我爱情不成成了仇人。
然而,外人并不知道这个内情,因为两人都把这件事盖着。在工作上,他是上级,我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他今天出这个难题,明天出那个难题……
不该我办的事叫我去办,晚点才办的事叫我立即去办……
凡是办不好的事,就把责任落到我头上……
他还挑起部里的其他人对我有意见。
他自己呢,真的很快找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妞。他故意一次次挽着那个小妞的手,在这里那里让我看见。
对这,我倒不气。我气的恼的恨的是:他在工作上整我。想不到,有这么高文化的人,竟是如此狭窄心胸!
在公关部,我的人际关系越来越紧张,发展到很难呆下去了!但当时,我没有哭,真的一次也没有哭。
当时,我也不想向你倾诉。我不但对你瞒着自己的这些事,还叫你别因为我拒绝你而难受,劝你另找意中人……
我说过了,好在我的骨子里是好强的。所以,当时我相当坚强!
我前思后想,终于想到了我能有今天,是因为我有幸遇到了黄老总这样一个开明、重才并欣赏我的人。我应该向他真实反映情况,可以换个工作。
果然,他听我说了我与齐生的前前后后情况,就说:“我同意你说的,你换个工作是最好的办法。正好,公司马上要到俄罗斯设个办事处。你学了英语,听说还学了俄语,派你去负责那一摊工作最合适!怎么样?”
我当然表示同意,还表示一定要把新工作做好。
黄老总还明确告诉我:“我挑两个强将给你。以后,你直接归我管,齐生的公关部只管国内。
这样,你就成了我们公司的第一位外交部长,而且,是年轻的女部长!
相信你,一定旗开得胜!”
对任这一新职,我非常高兴。一是再得领导器重;二是所学派上用场;三是对新事业新天地充满了兴趣和兴奋,浑身充满了热情和力量;四是与齐生的瓜葛从此断开了;五是离你更远了……
当时我觉得,自己这是得了一个无须爱情也能活得非常充实的工作!
后来到了俄罗斯,我确实干得很欢、很漂亮。这也靠黄老总挑的两个助手确实得力。我们公司的贸易产品,源源不断地闯进了俄罗斯的几个城市的市场。
齐生无法再干扰我了。
那时,听到你跟古娟娟结婚的消息,我根本不受刺激,而是为你又有了爱情归宿而高兴。所以,我给你寄去了“喜结良缘”贺卡。
在俄罗斯干了三年多,我就回公司担任了副总经理。这时,我依然年轻。但,我在公司干出的成绩足以使众人心服。
对齐生我也不整他,而是支持他放手干。这更提高了我的威信,又激励他更努力工作。
我这算是,进入比以前高一个层次的生活了!
宏观管理公司,我依然很有灵感,点子很多,拓展公司的业务得心应手。当公司的贸易产品不断增多,联营范围不断扩大,生意在国内外覆盖的市场越来越大……我,当然就更加奔波了!飞机,成了我最常乘坐的交通工具。出国,也比较频繁。
少年得志,地位比许多同龄人高。下属的青年男女,在工作以外对我敬而远之了,我也少跟他们说笑了。
这时,跟我来往见面说话的,大都是职位同层次的客户。
然而,各人为着自己公司的利益,为着自己的生意,对对方都是存有戒心的。所以,那许多的说笑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有些恭维话听了让人肉麻,过后等于不说……
反正,在这个层次的圈子里,到目前为止,我是没有遇到一个让我动真感情的男人!
渐渐的,我开始讨厌生活中的这种虚伪,厌恶这种虚荣,反感在吃吃喝喝中谈生意的这种生活。
一次,为了生意的成交,我不得已再次喝醉。吐够了,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我第一次感到:实际上,我是一个多么孤独的人!
我想:是呀,人家说我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人……可自己看自己呢——没有感情生活,没有知已。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圈缩在床上……自己就象一个虚荣的空壳、虚伪的空壳!
这有什么意思?
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怎么了?我怎么会活得这么混混沌沌、懵懵懂懂的?
这时的事业有成,也提不起我对生活的兴趣了。
想不到,以前我梦寐以求当经理、当经商女强人,而经历了千辛万苦的奋斗实现了这个愿望后,得到的却是这种感受!
这使我好伤心、好难受!
外人不知道我的思想在发生这种变化。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在心里进行一种挣扎!
有段时间,我过的简直是半醉半醒的生活。在录相厅,黄片我也看了。在舞厅,被别人搂着腰旋来旋去……但,我拒绝了所有想单独邀我到外面去玩的男人。
我整天进出的地方,确实高档、豪华、气派,那里的费用很贵,非一般薪水阶层的人能去。但,有这种生活就是幸福人生了吗?我经常这样问自己。
每次问完,自己都摇头否定。就是从这时起,我开始渴望爱情了——渴望有蜜甜、给人感情幸福的爱情来冲刷去身边及周围的污浊……
超平啊,也许,是你这个“白马王子”在我心中已经定格了吧!
在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我真的就是遇不到一个能让我动感情爱上他的男人!
看到他们那些大男大女、有夫有妻的男女在一起打情骂俏,看到那些大男人在宾馆包小姐过夜……尽管,不是所有的男经理女老板都这样,但看到部分人这样,也够刺激我厌恶我生活的那个圈子了!
就这样,我又开始在心里呼唤“超平”、“超平”你!
你……你人品的高尚、人格的高尚,是我骨子里最爱的!
我这一生,最感激两个男人——一个是我们公司的黄老总,一个是你。黄老总在这方面怪,极少关心我的个人感情生活,我也就不跟他沟通这些。而只有你……其实,你是多么地了解我成长的一点一滴啊!
何止——我觉得:你已经了解了我生命的全部!所以,我觉得:在这茫茫人海的大千世界,我女人的全部只有托负给你,我最放心!
由于这时,你已经跟古娟娟结婚了。我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你的《幸福人生》来,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看里面有关你和我的内容,特别是看最后一章你流露出的爱我的男人感情……
由于我老是去你的《幸福人生》里寻找精神安慰,我简直就象是跟你的《幸福人生》结婚了似的——晚上,我总要把它放在床头枕边,才能安然入睡。
我知道,我这是变态。我分裂成了白天和晚上两个人。我也知道:我这是一种虚幻的精神恋爱,实际上,我并没有摆月兑人生孤独的煎熬……实在忍不住时,我只好向你表示什么了。
于是,那段时间我打给你的电话多起来,找着话题来讲什么“我不愿谈恋爱”、“我不喜欢谈恋爱”、“我不想结婚”这些……
其实,我怎么会不喜欢谈恋爱、不想结婚呢?!关键是——没有对象超平你呀!
超平啊,正是在我的精神快支撑不住、快要崩溃之际,得到了你邀请我来见你的电话,我好高兴呵!
当然,来之前我还是想了很多很多……反正,我还是勇敢地来了!
超平。刚才,我终于得当面亲耳听你讲了你爱我的话,我真的很满足!
超平啊,既然你讲了你爱我,那我就恳求你——这几天,你就好好地爱我,好吗?其他什么也别管别想了,好吗?
我这一生一世,也就指望有这几天的爱情幸福了……你别让我失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