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旺说:“你咋整天蔫儿吧唧的,你啥时间说句提气话让我和大伙听听,自己也长长精神。啥是脸面,孩子有出息才是当老哩的脸面。你家小雨是条龙啊,自小到大给你和弟妹挣了多大脸面,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两口子好命呀,生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多少人看着羡慕。”
谷雨父亲说:“地龙,还不知能不能当好蚯蚓哩,挣的都是气,非得摔一跤他才知道自己姓咋写。”
张春旺说:“看来你真不如你儿子。别老拿过去看现在,现在的社会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哪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一老本能别人说啥信啥,老大不小还跟个傻瓜蛋子一样,啥狗屁不懂,说你是地里捡的就是地里捡的。现在社会变了,又是电脑又是电视,巴掌大的小屁孩精能得像个猴子似的,啥不知道?孩子大了,有他们自己的心思主见,想自己干点事情,不能老拗着,也该松手了,让孩子自己闯一闯,长长见识。人说看子敬老,我们老了,还不是看孩子的,有本事就让孩子自己扒拉吧,扑腾啥样是啥样,干好他吃饱些,干不好饿着,怨不得别人,说多了,反招孩子不待见。”
谷雨父亲说:“你说恁么好,你咋不让你的闺女儿子放马跑呢?人,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张春旺不满地说:“说话咋恁损人哩?洪强和艳霞哪能和你家小雨比,咱村哪个孩子我不看得不是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我看小雨就不错,从小就聪明有志气,多喝了几瓶墨水就是不一样,有头脑,点子多,将来肯定能鼓捣出点啥名堂。我要是有你家小雨这么个孩子,我是啥也不愁了,我可不唱着过。”
谷雨父亲说:“唱着过,我都想哭。”
谷雨从外面推着自行车驮着一个大纸箱进院,看到张春旺,向他问好,喊年轻人把车子接走,自己留下和张春旺说话。
谷雨身穿一件深色休闲夹克衫,身材健美匀称,一米七八的个头英俊潇洒,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清秀的脸庞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年轻人朝气蓬勃的阳刚之气。
张春旺应和着谷雨,两人拉呱几句闲话,他问谷雨:“昨天下午在镇里开会,听原来的承包人说你要承包镇里的林场和鱼塘,怎么样?有眉目了吗?准备搞些啥?这次愿意承包镇鱼塘的人可不少哩,咱村就有好几家,他们知道我和镇领导关系不错,一直托我让给镇里说说想便宜点,你要不要旺伯帮忙找人给你说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现在咱村林场的地闲着,我给村委的几个人打声招呼,多给你优惠一些,省得别人闲话,多少你拿几个钱支应一下是个意思,把村林场包给你。都是一个村的,有啥事旺伯也好给你照应着。”
听说儿子要承包镇林场和鱼塘,谷雨父亲两眼惊得暴突突的如滚圆的台球,半张的嘴呆得如开裂的隧洞,气得全身哆嗦,用手指点着儿子语无伦次地骂道:“你……王八蛋,家里你折腾得还嫌不够,还跑外面折腾。你个没成色的东西,妈的,你真是要准备要把老家伙气死,你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老子。支书,他旺伯,你看,就这……嘴上的黄嘴叉子还没掉完,身上的绒毛还没长全,就已上天,看不上他老子了——你是饿得轻呀,刚读几年的书,就已不是你了,要成精哩,老母猪变大象——怪你不是那个种。”谷雨父亲嘴里骂骂不休,“妈的脚,你说弄个啥事儿就那么容易,我们村人老几辈子,也没见谁说当农民种地比坐机关强,要是包几亩坟头土包子就能挣钱发财还能轮到你,做梦去吧,诡谲不死你!参加经济建设,屁,哄卖了你,你是吃饱撑得慌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谁,才喝了几碗玉米糊稀饭,肚子还没塞满就要升天成仙哩,你是打算要把这个家都败坏完才甘心啊。咋不死你个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