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是我小时候最盼的日子。
这一天,不仅是因为有好吃的,好玩的,还能穿上好好衣裳。那时候,我们家一年四季也就是要过年的时候,能给每一个人做穿一身衣裳,这身衣裳要穿着整整一年。
今年我们家的过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热闹,因为家里增添一个人,嫂子时而聪明,时而糊涂,经常逗得我们全家哈哈大笑;还有就是家里过年用品准备得很充足。
到三十晚上,这是一年之中,最为神圣的时刻。
快到零点时,爸爸把外面一盆炭火点燃,红彤彤地端进屋,放在屋里的正堂前。然后点起三根香,插正堂的香案上,香案台摆放着各式各样供品,有白白的馒头,大大的苹果,诱人的猪脚、猪头,还有刚出锅的饺子,四个酒杯倒满了酒,整齐地排成一列。香案之上,是面带笑容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头像。
我们一家人非常严肃地站成二排。
父亲第一个跪在地上火盆前,向着毛主席头像边说边磕头。
“向伟大领袖毛主席磕头,请保天下太平!”
“向老祖宗磕头,请保王家香火兴旺”
“向爹妈磕头,请保多子多福。”
接着,妈妈也像父亲一样磕了三个头。
妈妈磕完,哥哥也跟着磕,前面两句话差不多,最后一句有点变化。
哥哥给毛主席和老祖宗磕完头后,便转向爸爸磕头并说道:“给爸爸磕头,祝你身体健康。”之后面向妈妈磕头并说道:“给妈妈磕头,感谢养育之恩。”
哥哥磕完,往年是我接着,今年有嫂子了,我就推嫂子上前,嫂子还没有搞清状况,就学前面边磕边说,“毛主席磕头,祖宗磕头,爸爸妈妈磕头。”弟弟妹妹吃吃地笑,哥哥瞪了一眼,都闭嘴了。
嫂子磕完头,乖乖站在哥哥身旁看着我。
我也对着正堂磕两个头。然后,转向爸爸妈妈,抬起头看着他们二老那沧桑的脸庞,还有那渐渐发白的头发,我心里感到难过,想着我就快嫁人了,就要离开我生活十八年的地方。我的眼泪就滴下了,说道:“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幸福长寿!”说完,我就分别对着爸爸妈妈磕着了二个头。
站了起来擦着泪,有人说,在这个时候掉泪不好,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后面的弟弟妹妹也差不多和我一样做着。
磕完头,按惯例是要发压岁钱的。以前都是每人二毛钱,今年每人给一块钱,还都是崭新人民币,看来这事爸爸妈妈是早早就准备好了。
给完压岁钱,弟弟妹妹就跑到外面的红灯笼下面,使劲地向上跳,一下、二下、三下……一直跳了九下,据说,这时候向上跳能长高个头,我以前也是这样做。但是,这次我没有跳,心里想我的个头也差不多了,不能再高了。
弟妹跳完之后,大家才围在一起吃饺子。
除夕的晚上大都是不睡觉的。
弟弟和妹妹都拿着灯笼,出去玩了。爸爸、妈妈、哥哥和我四个人,按往年习惯围着炕上的一个方桌,开始打棋摞(用象棋子玩),一摞是一分钱,打一晚上也就输赢在一毛钱左右。有的人家在除夕晚上是看牌(和麻将差不多)。
到了初一,大家相互拜年,见人就笑,笑着就说“过年好。”由于大家都穿着新的衣裳,嘴里嚼着糖果,都是非常高兴。
这一天,我那也没有去,躺在炕上在补觉。嫂子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又出去,折腾好几个来回,看我不理她,就没有再来。
初二这天,哥哥嫂子回门了。我帮着妈妈干着活。
到了初六,于顺水早早就过来了。这次来没有带车来,而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进屋之后,就分别给我们家里人拜年。
弟弟妹妹围着他转了半天,他掏出钱来每人两块,弟弟妹妹这才慢慢地散去。
上午,我和于顺水坐在内屋聊着天,说着话,没有出去。我们也没有过多的亲热,因为弟弟妹妹,还有嫂子不时掀起门帘看我们一眼。
要到中午时,从小陪我读完初中的同学李金花来了,还抱着孩子。李金花穿一件红色毛衣外套,整个腰身比原来要扩张了一倍还多。原本就胖的脸现在更是肉嘟嘟,一双曾经引以自豪的大眼睛,现在变得很细小,加之笑起来,就眯成了一个缝了。
于顺水看到李金花来了,有点不敢相认。
我介绍完之后,李金花就放下孩子,推打着于顺水说:“你眼睛就只有辫子,怎么连我这个老同学都不认识了。当初,你和同学打架时,还是我告诉老师的,你才没有吃亏,你真没有良心。”
李金花一阵炮弹打来,让于顺水还真的没有话说,只是抓了抓头连声讲道:“不敢认,不敢认。”
我们和李金花闲聊了好一会儿,他的男人找来了,说家里来客了,李金花有点不舍地移动着大走了。
吃完午饭,我便坐着于顺水的自行车来到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