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厮杀终于冲了出去。大姐朱方华还想冲进去救出几位姨娘,被朱元亨一把抓住,道:“此地凶险,先逃出生天再说。”转身又随口道:“他们不杀女人。”
儿女信了,都跟着他一块逃。
小儿子朱方昱说:“他们杀小孩子吗?”他才十一岁,自以为还是个小孩子。
“不杀,长大了就要杀。”大儿子朱方庸接口说。朱方庸可不傻,他能领会老爹的用心。
一路无言,在冰地上奔跑或者滑行,到了邺宫。邺宫原称邺城,是一个军事要塞,衰落后被别有用心的商人作为房地产开发。现在是高级别墅区,富商大贾在此多有离宫别院。
此时,朱元亨一行狼狈地出现在邺宫区。他是功成名就的大贾,不单在这里有他的汉章宫,而且汉章宫内还坐着四个陌生人。
这四个人,从朱方华到朱方昱没一个人认识,但只要报出朱元亨的名讳,他们四个绝对是肃然一静。他们是无缘殿花仙子,芙蓉堂宁莫尘,闸北小榭萧霆如和东坡主人梁朝望。
无缘殿在无缘峰上,山虽不高,可在这牧野地带,颇有凌览之气,花仙子乃世袭名门,有登高游冶的习惯;有一小溪,此水不宽,却极深,源于云谷,在邺宫区绕了半圈,东南向注入沁兰涧,名为狮江,狮子常饮水于此;宁莫尘引水造江南芙蓉,萧霆如引水造闸北小谢,没人知道这二人的来历,然而身份教养都是极好的。最奇的是梁朝望,在无缘峰东坡搭了个草棚,既不延客,也不外交,有书则诵读之声朗朗,无书则醉酒,剑鸣萧萧,蝇营狗苟之人多以为他窘迫迂腐,惟有朱元亨极为破例喜欢,尊为先生,送书送酒自不在话下。
除了这四人,还有许多雄武彪悍、虬须大髯之徒,虽然面目豪爽,但接下来都是有死而已。
印象中,朱元亨是个逢人搭讪遇事有招的大善人,应该衣冠锦绣,慈眉善目才对,此时的他,一身戎装。铁胸铁头铁臂铁腿甚至手掌也是铁的,说不定不是铁,是精钢铸造。眼睛也用透明的石英屏蔽了起来。
好你个朱元亨,有事儿不明说,先把自己武装到头颅,你爷爷的。一见面,就有人知道不好,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人这么骂了一通。
“众位,鲛人叛变了。”刚开始还有些哥俩好、久违久仰的喧闹声,被朱元亨这一句给镇静了下来。
“众位,鲛人叛变了,这次不是一般的鲛奴,他们已经被神奇地武装起来,而且来去纵如,身法灵活,与我所知道的鲛奴鲛怪都大有区别。”
“那是什么?”有人问。
“他们来去自如,就叫做鲛客吧。”
“娇客?”有人嬉笑,不过多数人都佩服朱元亨的鲛学渊源,抑住不表,静听其言。
“鲛客就是我前所说的斗篷人,斗篷之下,不见其形,能耳后取剑,其剑如细丝白练,可长可短,骤软暴硬,而且很不容易折断,不过伤人也有限。最伤心的是,鲛客一来,鲛奴必反。现在看来,养鲛如养虎,营其利亦必受其害。”
“什么意思?”
“趁鲛客未到,杀光鲛奴。”朱元亨的三儿子朱方介朗声答道。邺宫区也有大量的鲛奴蓄养。
众皆震惊。要知道,富商大贾能够置家立业绝多依赖了鲛奴的功劳,如今让他们杀光鲛奴,无疑是大逆不道之言。你小子想锅破家亡断子绝孙是不是?!
众皆木讷不言。此时候,朱元亨感觉自己少了个儿子,少了的这个儿子应该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是他毕竟想起了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朱方文。即使那个不肖子在,也不会这样说,他想。
所以,这八个字,他朱元亨说。
因为是朱元亨说的,再也没有回还的余地,要么心字头上一把刀,要么后果自负。
有几个人拂袖而去,他们离去的背影很是潇洒,可是他们回来的样子就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滚。他们滚了回来,与刚才一挥袖的潇洒形成强烈的反差。
因为“邺宫区也出现了鲛客。”他们说。
能够让汉章宫内任何一个主子原路返回而且略显狼狈样儿的鲛客绝不是一般的鲛客,如所有人所知,那是大批量的鲛客,漫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