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天空渐消,冰蓝的苍穹冉冉升起。古老的原野已经沉寂太久.一枝绿叶抖落残冰败屑,任那荒凉堕入尘埃。
不确定什么地方,一棵甚为沧桑的树下。
两行泪河流淌,蜿蜒而下,汨汨作声,白皙的面庞像是两爿阔野,中间耸起的鼻梁分开。两个眸目里闪烁着泪花,泪花与眸目里各有一个背影,一动不动,背对着她……
两个螺髻轻挽,一袭薄纱裹身,她彳亍着,想要走上前去,拾起他垂下的手臂,悠悠叹息。
但她终究没有走上去。她看着,心里面乱糟糟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想做什么双手双脚又不听使唤,像个木讷的人一样,不能动弹。可怜的一颗心啊,疼、疼、疼
她想说:“流血了,痛吗?”
她想说:“为什么?这样做。”
她想说:“让我抱抱你,好吗?”
她想说:“谢谢。”
她想说……
她想说太多,不管说多少又觉得太轻,太轻,留不住;哪怕留得住,裹住他的手臂,让它不再流血,她的心或许不再如此疼,或许好受一些。
他披散着头发,略略有些凌乱,长袍上撕开了几个裂口,耷拉下来的布片无精打采,偶尔行动的风撩起它们无辜的叹息。他站着,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自胸前横掠,抚着这只臂膀。垂下的手臂顺延着流下红色的液体,一大滴,一大滴,扑倒在地上,啪,啪,清脆而响亮。仿佛行乞的人无力地敲打着有缺口的木碗,世界荒凉。
两条泪河更加如决洪一般地恣肆扑朔。
最终,还是他先说。
“能……能告诉我,今天的‘意义’在哪里么?”
他说话的声音显得吃力,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急促的喘息,但是,他的嘴唇撇了撇,似乎是笑了。得意的笑有几分苦楚。
泪水敷满了她的面容,却强自挤出三分松懈,旋而又焦急地思索,不知所措。
她走上前,两只手穿过他的腰间向前慢慢模索,环拢。头颈靠在他的臂膀上。
“呀!”
她本想说点什么,破涕为笑的那种。可是忽然惊讶,大惊失色,以至于“呀”地叫了出来。
她的双手颤抖着,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液体,仍有几许沸腾灼烧着手指。
那先前说话的男子也似察觉,转过头,努力睁开了沉沉双眼,一丝脉脉。是了,她是安全的,她没有受伤。
他紧张的面容比爱你的安详、宁静。只是眼睛无可挽回地重又闭上,接着身体也跟着旋转,仰面后垂,扑通一声闷响,月兑离了女子尚未握紧的怀抱,倒在地上。
一个手臂粗细,一尺长的物事扎在他的左月复。浓浊的血已经漫透周围的衣服,一大片的污渍。
一大片血渍!
他干净的唇角也开始流血,他的身体开始变冷,一点一点,温度溢掉了,再也不回来。
这已经不是他,而只是他的遗体。
一霎时,她喘不过来气,仿佛天空压下来,压在她的胸腔。天空压下来,压在她的身体上,裹住她,又生出两个小翅膀,扑闪扑闪地飞了起来……
他走了,去了陌生的国度,只留下它,冷冷的。
嫣语抱起冷冷的它,心内的疼与痛纠结着,抽打着,喊叫着,一刻也不准休息。似乎路程也要戏弄她,变得长长的,在通往弥渊的方向。
男子的身体如此长,两只脚时不时地踢打在地上,却又如此轻。像是抱着的,不是他而只是一个影子。
她轻轻地唤着,唤着一个将要成为过去的名字。她崇拜的人,她热爱的人,她思念的人,然而这时,睡着了,来不及一个完整的拥抱,来不及回答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问题,来不及做太多太多事情……他睡着了。
长长的一路,直到太史昙圣跟前。她一直唤着他的名字:影刺!
……
……
@@@@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