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与一般神庙相比,台林庙也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石栏相扣围成的外院,两尊高大的麒麟石雕不动声色地屹立在门口,气势威武禀然,叫人敬畏;栩栩如生的壁画,花鸟石竹,色彩斑斓,一片生机勃勃;深绿色的琉璃瓦铺就的屋顶,宛如波涛汹涌的海面,两条逼真的雕龙正围着龙珠怒目而视,场面既壮观而又雄伟;一座高大的火炉,状如葫芦,色调单一,也无其他装饰,仿佛一位长年在外的游僧,无论从哪一边看去,除了沧桑,便是难以解读的深沉。此外,内殿露天处还置有一座古铜色大鼎,平时供插香用,鼎身浮雕处处,霞云舞鹤,非常精美,比起外院的火炉,它的身价自是高不可攀,独自享有一座精巧的亭子,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台林村几乎每日都是香火旺盛,烟飞四处,两百多年来,村民们都流传着这样一个习俗,凡是外出的村民,在踏出村口时,必须先到此处来向土地神求福告辞;而回来的村民,在踏入村里时,也必须先到庙里来,叩见土地神,求土地神为其除去身上的邪气和霉运,以防带到村中,伤害到村里人。
老人来到石栏边时,已是满头大汗,气喘不止,说来也是,天气这么炎热,就算是一个年轻人在这种时候登上山来,也会如此,更何况是个花甲老人。当然,由于年事已高,如果没有把拐杖之类的长物跟在身边,想孤身爬上山顶,恐怕也不大可能,而此时老人手中已经多出了把一米左右的粗大树枝。老人将树枝靠在石栏边,除下帽子,只见一顶灰白色的头发在烈日下熠熠闪光,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条白色带红边的小毛巾,迅速擦掉脸上的汗珠,缓慢地来到庙前,弯下腰去,对着大殿深深地鞠上一躬。抬起头后,老人又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景物,顿时,那双模糊不清的老眼再次让涌上来的泪水打湿了。老人徐徐地移动着脚下的步伐,仿佛是为了更换视野中的景物,又仿佛对视野中的景物带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怀。他似乎忘记了强烈的光线灼烧皮肤的疼痛感,全副身心都沉浸到这片美妙的小天地中。好一会儿过去了,老人觉得已经将庙外的一切景物重新牢固地印在脑海里了,这才慢慢地朝庙中走去,准备迎接下一片美景。老人将手中的帽子放在门边的长条木椅上,双手合掌,虔诚地绕过内院的大鼎,来到庄严肃穆的内堂,堂上高座的是土地神的塑像,一副慈眉善目,神情怡然的模样,仿佛正沐浴在无限美好的春光当中,又像是在以仁慈博爱之心普渡世人,站在他面前,仿佛除了身心舒畅,就只剩下股股油然而生的崇敬之情。
老人朝着土地神像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又是满怀敬意,幸福地沉浸在堂中的一片景致之中。可这会儿,老人不禁感到奇怪,他发现,香炉里的香渣有些凌乱,油灯眼看已是风烛残年,煤油将尽,不仅如此,许多地方都披着一层清晰可见的灰尘,仿佛有一段时间没人来此打理了,这与老人记忆中的景象相离甚远,于是,一个莫明其妙的想法不禁跳了出来:
“难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人渴望立即能够解开这个迷题,可一想到此时他正身在山中圣地,不该怀有杂念,便只能将这个想法搁在一边,况且,在踏上这里之前,他还见过不少村民在街上行走,这也就防止了他的思想向更远、更可怕的地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