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风雨的势头基本上已经下降到非常低微的程度,在台林村上空盘踞了整整一天之久的乌云终于慢慢退去,如同一位做了错事的淘气小毛孩,在受到家长一番耐心的教之后,深知自己的错误所在,便下定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又好比是一支野蛮的部落军队,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是他们向来的作风,这会儿却打了场败仗,溃不成军,狼狈逃窜去了。台林村经受了狂风暴雨一整天的摧残之后,混乱不堪的可怜相让村民们感到惋惜和心疼,不过恶劣的天气终将过去,它虽然带走了台林村一度美丽的外表,却没有带走台林村村民心中那份一直在燃烧的热情和希望,村民们又一股股地涌上街头,清理被狂风撕毁的英雄的残骸,重修被暴雨扯乱的美丽的姿态,他们满怀信心,满脸激情,他们为赶走狂暴的天气而欢呼,为迎来更为美妙的明天而歌唱。
寻妈妈套着那件紫褐色的雨衣,打算先去工厂把昨天停在那里的电车取回来,接着到陈婷家跟她妈妈交代一声,然后再去张婆家接母亲。当出了巷口时,她正好遇到工厂的老板娘骑着摩托车从菜市场买菜回去(菜市场就在忠义街里头),于是,顺便搭了老板娘的便车,寻妈妈顿时感到今天的运气挺好的,心情也就舒畅了不少。大约五分钟后,车到达了工厂,寻妈妈开回自己的坐骑,谢别了老板娘。也就是七八分钟的车程,寻妈妈已经来到了台林桥。那时,桥下溪水湍急,水位高涨,浑浊不堪,往日娇柔女敕绿的水草早已不见了踪影,它如同一头贪得无厌的野兽,一直闪烁着凶险的目光,虎视眈眈,梦想有朝一日,登上陆地,将这片肥厚的土地也据为己有。寻妈妈本想转入下台林街,先到陈婷家去,可在穿过台林桥的那一瞬间,就在不远处,一道奇异的景观忽地映入了她的眼帘,把她吸引了过去。那些都是村里出来活动的人,披着或撑着各式各样的雨具,与一辆白色耀眼的警车紧紧地挨在一起,仿佛有什么案件正牵动着他们好奇的心。寻妈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那个位置好像是张婆家的门口?”她喃喃自语道,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野蛮地划过了她的脑际,使她不禁打了个战抖。
“难道张婆家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我妈?不可能!”寻妈妈不自觉地将另外一种不好的推想说出了口。下一片刻,她慌忙地催着电车的步伐,很快便来到了人群旁边,右侧是台林小学,而大家所围观的地方正是张婆的家门口。寻妈妈满脸慌乱,心跳如雷,紧急煞了车后,也没顾上把车锁好,就匆忙挤进了人群。
“这位女士,请留步,这里是不能进去的。”一位守在门口,冠服整洁,威武庄严的青年村警伸手拦住了寻妈妈。
“村警先生,可是我妈在里面呀!”寻妈妈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
“你妈?女士,我看你是弄错了,里面哪有什么老妇人啊,里面都是些正在勘查现场的领导。”这位村警咬字清晰得体,语气显得很有礼貌。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我妈昨晚还打电话跟我说,她一直就呆在这里的,现在怎么会不在里面呢?!你骗我,我不相信,请你让我进去!村警先生!让我进去!”寻妈妈根本不相信这位村警的话,她摇了摇头,骤然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用力推开村警的手臂。当然,村警并没有因此就放她过去,依然坚守岗位,毫不屈服。
“等一下。”
正在这时,一道宏亮温和的声音从屋里抛出,另一位身着警服的村警随即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村警,两鬓微白,浓茂粗厚的眉毛下,一对眼神既深邃,又敏锐,让人敬畏,脸上饱满仁慈的笑容却给人感觉非常亲切,他腋下挟着警帽,手中拿着个黑色的本子。寻妈妈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村里最有名望的村探,三年前丈夫失踪的案件,正是由他受理的,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丈夫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这位村探那段时间对她们母女三代人颇为照顾,所以寻妈妈对他一直都是心存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