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地铁一如平时拥挤,慕莲刚来上海的时候,听人说,很多人已经挤了七、八年地铁了,每天最少挤两趟,她觉得那简直不是人,而是神!可现在,半年过去了,慕莲开始想,如果有一天,上海的地铁突然不再拥挤了,那她会不会变得很不适应?
慕莲站在靠近另一侧车厢门的一根立杆旁边,一只手握住扶杆,一只手紧紧摁着斜背在身上的背包,身体在列车频繁的停车、启动中艰难的保持着平衡。
慕莲看了看挤在她身边的人们,和往常一样,有玩儿手机的,有闭着眼利用这最后的时机补眠的——虽然不能真正睡着,能养养神也好。
而慕莲每天在地铁上的娱乐,则是观察身边的人,她的观察是不带一丁点儿哲学性和社会性的,纯粹是把人当电视剧里的人物看。没办法,她不习惯长时间盯着狭小的手机屏幕看,不管怎么说,人脸总是比屏幕大了很多,也清楚了很多。
今天慕莲锁定的目标,是一个看上去比她大上三四岁的女孩子。那个女孩比慕莲矮一截,也留着一头披肩的直发,身上穿着一件深栗色的亮面羽绒服,长及脚踝,说不清为什么,慕莲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女孩儿穿这样一件羽绒服,不是为了保暖,而是为了能把自己完全的包裹起来。
女孩的眉眼长的不错,只是眼睛有点儿狭长,下颌的轮廓比较方,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挺精明、挺厉害的感觉。女孩子背靠着另一侧不会开启的车厢门,她简直是紧紧的贴在了门上,手臂抱在胸前,搂着皮包,也搂得非常紧,女孩的脸也绷得紧紧的,低垂着眼帘,任何人也不看,总之,她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个词:隔绝!
女孩子的动作再加上她的神情,让每个看到她的人都会觉得她处于一种极度戒备的状态,这种毫不掩盖的戒备,足以让站在她身边的人们感到不快了。
慕莲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就是韩月朗的女朋友——杜荔。
杜荔在一家规模挺大的装潢公司工作,做室内设计师。这几年全民买房,买了房就得装修,所以室内设计师也就成了很多人羡慕的职业,可杜荔却一点儿也不快乐。对她来说,每天去客户家里看现场、出设计图、还有陪着客户去选择装修材料和工艺品,都是最痛苦的事情。因为每当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会和她自己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上海打拼了这么多年了,她仍旧在租房子住,她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她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随着房价的攀升,买房的梦越来越遥远了。
渐渐的,杜荔对于生活的不满扩散到了生活中的每一分钟、每一个环节。就像现在,她厌恶地铁、厌恶地铁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厌恶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怀里的皮包。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生命中能够出现一个奇迹或者一个转折,让她彻底摆月兑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