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5
按照张幕驰的意思，顾青山的一队的考察线路自东向北，顺序是欠石县、南坪区、海北区。翟茹新和朱学信一队的考察线路自南向东，顺序是海南区、东河县、荔川县。
顾青山的一队已于昨天上午以联系送货进厂名义出发了。
早晨一上班，朱学勤就忙着召集人，对外声称考察银峰市新建百货大楼。
七座车，朱学勤和翟茹新相互谦让了一下，朱学勤便坐了副驾驶位子，翟茹新坐了前排靠窗的位子。计划科秦证，百货科娄青松坐在了后排的位子上。经理办的斯文姝自那天支支吾吾回答翟茹新办公室电话号码被呵斥后见着翟茹新就心悸。上车后畏首畏脚。翟茹新拍拍坐椅说，坐这儿。斯文姝这才坐了下去。
汽车驶出国贸大厦后车内很沉闷。翟茹新感觉就像又回到了国贸大厦六楼。她想，必须利用这次外出的机会撬开这几个人的口。
翟茹新看了一眼身边的斯文姝，问道，小斯！昨晚看《渴望》没有？斯文姝转过脸来答道，看了。翟茹新又问，王沪生见到肖竹心后来怎么样了？斯文姝说，翟经理昨天没看呀？翟茹新说，家里来客人，只看了一集。斯文姝的兴奋神经被调动起来，绘声绘色的叙述着电视剧《渴望》第二十六集情节：肖竹心第二天又去了王沪生家，……
翟茹新装出聚精会神的神态听着斯文姝叙述。
斯文姝叙到王沪生要见肖竹心整理发型，刘国强装出要拿板凳打王沪生时慌忙用手遮挡着嘴和鼻子咕咕地笑。其实，后面的人都觉得并不好笑。可斯文姝却笑弯了腰，一绺头发落从头顶上掉了下去，像一片被风吹拂着的竹叶。翟茹新觉得，这女孩子挺可爱的呀！但是……她正想着前日在经理办见到斯文姝时的冷漠态度，斯文姝说突然问道，翟经理！你说王沪生会不会因为肖竹心和刘慧芳离婚啊？坐在后排的娄青松插话道，才不会呢。秦证说，咋不会。王沪生家和肖竹心家是世交，两个人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翟茹新说，不一定。……
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四个人争论着‘王沪生会不会因为肖竹心和刘慧芳离婚’这一问题。翟茹新心头暗喜，有一种终于推开了国贸大厦六楼那扇对她封闭着的大门的兴奋。
朱学勤望着前方抿嘴一笑。心里说，翟茹新，厉害！
26
张幕驰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市商委。他本来是去向杨广学汇报下月工作的，结果杨广学去省里开会了。他正要离开，游百砀拉开办公室的门把他请了进去。按程序，张幕驰应该首先向游百砀汇报。但他没把游百砀放在眼里。游百砀才从固腊地区商业局调到郎州。在张幕驰眼里，游百砀就是一个土包子。游百砀虽是土包子但绝不是草包。他知道张幕驰，以及市商委的好些人瞧不起他，不卖他的帐。他只是还没有坐暖和，不想轻易抬起来拍桌子打板凳。他旁敲侧击地敲打了张幕驰一下，大意是：你张幕驰和我一样都还没有坐稳，弄不好很可能要被翟茹新取代。他为什么说很可能要被翟茹新取代而不说被顾青山取代呢？这是因为，一是顾青山是他上任后第一个巴结他的人。二是在那次宴会后他主动邀请过翟茹新喝茶被婉言谢绝了。于是，怀恨在心，便想借张幕驰‘修理’翟茹新。他挑明张幕驰与前任市委书记的关系，说时过境迁了。暗示：你张幕驰要想坐稳百货公司第一把交椅还就得和我，和顾青山结成同盟，赶走翟茹新。张幕驰自然一听就明白。他也知道顾青山与游百砀走得很近。他就想，我原本还不想排挤顾青山。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偏偏要反过来对着你干！看你能把我咋的。于是，他决定，一方面按原计划制造翟茹新与顾青山的矛盾，一方面联合翟茹新先扭转被动局面，再赶走翟茹新。
张幕驰回到国贸大厦立即打电话把翟茹新叫到他办公室。
张幕驰问翟茹新，考察的结果怎么样？翟茹新说，我正在写报告。张幕驰说，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商场筹备组的事。翟茹新眼睛一亮。张幕驰又说，你考虑考虑，有没有适合的人选。如果有，推荐几个过来，把筹备组搭起来。翟茹新说，行！我马上拟个名单给你。
翟茹新回到办公室喜不自禁，转动着椅子思考着第一步先把百货大楼的那几人挖过来。
翟茹新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侧面文件柜里的书上，看到康庄送她的《三国演义》。康庄是在她三十五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一开始她有点莫名其妙。康庄说值得一读。她便读了。读后，方知书中蕴涵着很多为人处事，经商之道。她想，如果把程诚调来，自己不正像刘备有了诸葛亮么！如果在把汤丽、伞赛花、范伟调过来就相当于得了关、张、赵三员大将。她决定，中午去一趟大楼。
27
顾青山对这次考察极为重视。每到一处，他认真听取当地商业局、百货公司对百货行业协会的意见，仔细了解当地百货公司经营和自由市场的百货类商品的进销状况。考察回来后，他叫他这一组的人在家休息两天。他自己则用这两天的时间，查阅了大量的资料，还熬了一个整夜，完成了一篇题为《论郎州市百货行业的振兴与发展》的六千余字考察报告。他很清楚，就目前，乃至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坐不上国贸大厦总经理位子上的。他就想，先弄到百货行业协会秘书长的位子，等张幕池与翟茹新斗得两败俱伤了，自然而然，自己便坐上国贸大厦总经理的宝座。
顾青山第二天一上班就去了张幕驰办公室，把考察报告交给了张幕驰。
顾青山走后张幕驰立马认真地读起顾青山的考察报告来。
读完，张幕驰从抽屉里拿出翟茹新《走集约经营道路，振兴全市百货行业。》的考察报告，又初略地看了一遍。然后，钩出两篇文章相似的地方，一拍桌子叫了声，好！抓起电话打到顾青山办公室，把顾青山又叫了过来。
张幕驰说，你的考察报告我看了。毕竟是科班出生，出手就不凡！顾青山说，张经理过奖了。张幕驰说，我没有理由恭维你呀。顾青山说，那倒是。张幕驰说，我的意见是打印出来。我找莫老，请他发在下一期《商业通讯》上。顾青山一愣。他知道，《商业通讯》是省商业学会权威刊物，省商业学会的名誉会长是舒副省长，会长是商业厅车厅长。听张慕驰的口气，顾青山知道他与《商业通讯》的总编莫璀似乎关系不一般。张慕驰毫不掩饰说，想知道吗？我和莫璀是老朋友。顾青山喜笑颜开，说，行。我马上拿去经理办打印。
范娅妮一小时就打完了。顾青山动了个小脑筋，叫她打印了二十份。
顾青山只拿了一份去张幕驰办公室。张幕驰接在手上说，速度蛮快的嘛！顾青山说，一大堆东西等着打印。我说你等着要，付全新慌忙叫范娅妮停下别的。又守在打字室，打印好又帮着装订。
顾青山走后。张幕驰打电话到翟茹新办公室，叫翟茹新到他办公室。
翟茹新以为张慕驰找她谈商场筹备组的事，一进门便将拟好的《商场管理人员调入名单》递给了张慕驰。张慕驰接过去瞟了一眼，全是百货大楼的人。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说，我考虑一下。便搁在一旁。又说，看来这次安排你下去考察很有必要啊。你的这篇《走集约经营道路，振兴全市百货行业》我认认真真的看了，写得非常好。翟茹新眉开眼笑。张幕驰又说，你叫经理办打印出来。我找莫老，请他发在下一期《商业通讯》上。
翟茹新‘啊！’一声，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张慕驰。她也知道《商业通讯》是省商业学会权威刊物，省商业学会的名誉会长是舒副省长，会长是车厅长。
张幕驰说，想知道吗？我和莫璀是老朋友。翟茹新说，那我得再改改。张幕驰说，抓紧。
翟茹新回到办公室激动万分。她想象着省领导，市领导、商业厅领导，市商委领导看到她的这篇文章的情形。心里说，一定会夸奖我吧！
翟茹新中餐都懒得去吃，坐在办公室里全神贯注地修改考察报告。
两点钟，翟茹新走进经理办对付全新说，付主任！请你安排打字室打印一下。付全新睃了一眼翟茹新说，搁在这儿。翟茹新说，请尽快，我四点钟要。付全新没吱声。
四点钟，翟茹新去到打字室。范娅妮拿着镜子在化妆。翟茹新早就听说范娅妮漂亮，心里不由得‘哇！’的一声。赞叹道，好一个美人坯子！
翟茹新问范娅妮，请问我的东西打印好了吗？范娅妮瞥了一眼翟茹新，一边继续打粉一边冷冰冰地说，你的东西！不知道。翟茹新火起，克制着，转身去了经理办。问付全新，付主任！我东西打印好了没有？付全新说，打字室忙得很。没空。说话时，头都没有抬起来看翟茹新一眼。翟茹新仍然克制着，说，是张经理要的。付全新抬起头来，瞪眼道，张经理要的又怎么样嘛！翟茹新说，行！那你还给我。付全新说，在打字室。
范娅妮还在津津有味的描着眉。翟茹新说，小范！请你把我的稿子拿给我。范娅妮停止描眉，瞟了一眼翟茹新说，我正准备打。翟茹新问什么时候能打完？范娅妮说，你没看见我正忙啊。翟茹新火起，吼道，你有时间化妆就没有时工作！谁允许工作时间化妆的！范娅妮扭头斜视着翟茹新说，你管不着吗！翟茹新发出‘你……’的一声。本想怒斥范娅妮，忍了忍说，你把稿子拿给我。范娅妮说，桌上。翟茹新扭头见写字台上搁着自己的稿子，一把抓了起来转身走出打字室。一边走，她一边心里说，你等着！
翟茹新从街上的打印店返回国贸大厦时为了不弄卷打印稿两手托着。在一楼电梯口，她遇着张慕驰。张慕驰诧异地问道，你这是？翟茹新说，我拿到外面去打印的。张幕驰又问，干吗拿到外面去打印？翟茹新刚要开口，见来了几个人，便没有再说话。
翟茹新跟着张慕驰去了他的办公室。将打印稿搁在张幕驰的办公桌上后，翟茹新说，我又修改了两遍，请你再把把关。张幕驰说，咬文嚼字我不行。我拿给莫璀，请他给你看看，争取早一点发。翟茹新激动地连声谢谢！张幕驰问道，哎！刚才你想说什么？翟茹新说，我想说，公司该整顿一下了。我下午一上班，……张幕驰听到‘张经理要的又怎么样嘛！’眉头一皱，想起顾青山上午说的话，咬着牙在心里说了句，你顾青山倒挺会化糖开水给我喝呢！
翟茹新的叙述完。张幕驰说，看来不整顿确实不行了。稍停，又说，我把你的报告送到莫老那里这件事不要对人说，以免人家说你是通关系才发表的。另外，在发表之前不要给别人看。翟茹新点了点头说，你放心！
次日早晨，上班铃声刚拉响，张幕驰就抓起电话拨到翟茹新办公室：翟经理！——早早！——你昨天交给我的考察报告还有没有？——只打印了一份！蜡纸还在不在？——不在！底稿呢？——在。你马上拿到我办公室来。
翟茹新走进张幕驰办公室，将考察报告底稿递给张幕驰。张幕驰说，我昨晚同莫老在天津路那家四川火锅店吃饭。人挤人，包给偷了。翟茹新说，我马上去那家店看看蜡纸还在不在。
翟茹新很快返回张幕驰办公室，说那家店已经把蜡纸处理了。张幕驰愁眉不展地说，莫老今天一上班就要。都怪我！太大意了！这样，我把你的底稿送去。我再向莫老解释解释。说着，将翟茹新的考察报告底稿装进包里。
作者题外话：还是翟茹新的单纯，弄得她接下来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