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47
距郎州城西75公里的同驲县和田关县之间有一个湖名叫雁海湖，湖泊面积为平方公里，相当于12个杭州西湖大。湖中的大雁岛是唯一的岛屿。岛的面积有半个西湖大。岛的四周相对平坦，中间凸起一座山名曰平顶山。
礼拜天，翟茹新、汤丽、吴芝梅三家人乘上汤丽丈夫单位的车，七点钟便出了城，直奔雁海湖而去。
此时天才麻麻亮。
翟茹新叫了声，吴芝梅！坐在最后一排的吴芝梅伸过头来。翟茹新说，去趟郑州怎么样？吴芝梅说，行。具体？翟茹新说，考察亚细亚。你带几个人去，主要考察人事劳资和行政方面的管理。
车到雁海湖时九点刚过，翟茹新迫不及待地要乘船到大雁岛登平顶山。
太阳升在东方的湖面上，整个湖水就像钢水一样的火红。
冰块刚刚消融的湖面还有些寒气袭人，大人娃儿都藏在船舱里。
游船驶离码头，翟茹新走出船舱。红日映红了她的头发，她的脸。那浅绿色的堆领羊毛衫和深绿色的风衣就像一片偌大的树叶，而她的头就像一朵盛开的蔷薇花。
冷风嗖嗖。翟茹新的心里就像装了个太阳。光芒从她的脸上释放出来，正好与对面那颗红彤彤的朝阳交相辉映。
多美的景色啊！翟茹新望着东方心里赞美了一句，回过头大叫一声，老何！何普贤马上从船舱伸出半个身子。翟茹新说，拿相机来！
何普贤拿着相机出了船舱，其他人跟着也出了船舱。
咔嚓咔嚓声接连不断。
蹬上平顶山，翟茹新迎着朝阳像个少女似的仰面张开双臂，‘啊！啊！’的大叫着向前奔跑。三个孩童也学着翟茹新的样子大声叫着、跑着。叫声划破了岛屿的宁静，惊起了从南方迁徙来的雁、鸥等候鸟展翅飞翔。
翟茹新几乎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也不管汤丽丈夫和吴芝梅丈夫在不在场，做着各种各样的妖娆的姿势和妖媚的眼神。何普贤忙得不亦乐乎，抓拍着妻子一个个瞬间。这一刻，他觉得，妻子实在太美、太可爱了！
中餐时，翟茹新叫何普贤拿出一瓶酒来。
六个人举杯庆贺，干了杯中酒。
三个小伙伴也学着大人叫着，干杯！
下午，三家人刚分手，翟茹新便催促何普贤拿胶卷去冲洗，并交代：洗快相。另外，再挑选几张放大。何普贤十分的疲倦。可无奈，只得硬挺着去了相馆。
照片洗出来，一百四十多张。何普贤一张张的浏览、挑选着。
何普贤同翟茹新结婚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着婚纱西服照‘结婚照’，只是照了张普通的半身合影相片。新婚燕尔后倒是照了不少相，但大都是给翟茹新照。当然，两口子偶尔也合影一张。但自从有一天在路上碰见翟茹新的一个小学同学，那人叫何普贤‘翟叔’后，翟茹新便没有同他再出现在一张相片里了。
就像一个专为高级干部拍照的摄影师一样，何普贤陪同翟茹新走了不少名山大川、用了成百上千个‘120’、‘135’胶卷，可却很少留下他自己的影像。
何普贤挑选出十二张妻子的单独照片准备拿去放大，却又踌躇不前起来。他是市摄影家协会会员。如果站在摄影师的角度，翟茹新的这十二张照片算得上高水平高质量的‘人物照’。照片集中地表现了一个中年。不，如果让不认识照片上主人翁的人看，集中地表现了一个娇柔旖旎的青年贵妇的天姿丽质。然而，作为丈夫，望着这十二张人物照，他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似乎看到了妻子的过去，看到了妻子的另一面。
何普贤刚跨进家中，翟茹新就迫不及待说，洗好了。快拿我看看。
翟茹新坐在沙发上一张一张的仔细欣赏着照片。看到她仰面张开双臂大声叫喊，身后有三个孩子学着她样子的那张照片她特别喜欢，觉得就像三只雏雁跟在大雁身后马上就要展翅高飞一样。她问道，这张怎么没有放大？何普贤从她手同拿过去，说，这张不是你的单独照。翟茹新嚷道，我看你真的呆！这张最关键！马上拿去放大。何普贤心里有些不情愿，但嘴上问道，放多大？翟茹新说，能放多大就放多大！何普贤只得怏怏不快地又出了家门。
翟茹新从另一个纸袋子里抽出放大了的照片。‘哇！’的惊叫了一声，快速地翻看着。边看，边心里说，天啦！我怎么会照出这个样子的照片来了！她看见，照片上的她，有的姿态矫揉造作，有的表情妩媚*；有的眼神里还充斥着*男人的味儿。她想两爪撕掉这些照片，可又舍不得，又翻来复去地欣赏起来。
48
礼拜一上午。送走领导，张幕池便叫翟茹新去他办公室移交工作。翟茹新也不推迟，跟着张慕驰去了他办公室。
张慕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叫你交接吗？翟茹新说，催你上任？张慕驰摇摇头。翟茹新问为什么？张幕驰抿嘴一笑，说，你心里比我清楚。翟茹新马上意识到他指的是班树卿。扯开话题说，你看什么时候开欢送会？张慕驰说，不用了。翟茹新说，吃顿饭总可以吧。张慕驰说，谢谢！我下午要陪莫老出一趟远门。
张慕驰的东西刚搬走，翟茹新就大喊一声，解万平！解万平像只猫一样一下窜出经理办的门，笑容可掬地叫了声，领导！翟茹新听着有点别扭，心想，改口改得挺快嘛。又想，人嘛，长着眼睛干啥？看事、审时、度势。便说，叫两个人来，帮我把东西搬过去。解万平‘嗳’的一声返回办公室，马上带着三个人走进翟茹新办公室。
翟茹新见小会议桌上搁着一个条幅，展开一看，是‘稍安毋操’四个字。心想，肯定是张幕驰落下的。于是，管它三七二十一，叫解万平挂上。
其实，字幅并非张幕驰落下，而是他为了女儿女婿专门为翟茹新写的。交接时，张幕驰几番欲说出来，几番想给翟茹新一个笑脸，但自始自终都没说出口来，都没笑起来。
收拾停当，翟茹新叫夏阳谷留下来，说，两个事，一是组建广告部，由你负责。具体如何操作，你考虑一下，拟个东西给我。二是你做的方案我看了，做了点修改。说着，翻开夏阳谷做的《国贸大厦形象及广告设计方案》指指点点。又说，徽记大写字母S上下两笔伸出圆圈，末端要像……说着，抬起头来看了墙上的‘稍安毋操’字幅。指着‘毋’字又说，要像‘毋’的这一撇。看似粗糙，象征国贸大厦不墨守成规，敢于创新。另外，这个地方，……
夏阳谷一走，翟茹新便去了迟志国办公室，说，迟书记！我想马上开个班子会。迟志国问议题？翟茹新说，一是申报成立公司党委，二是提名汤丽、吴芝梅为公司总经理助理，三是工资制度改革。
班子会上，申报成立公司党委的事一拍即合。翟茹新提名汤丽、吴芝梅为百货公司经理助理、党总支员。迟志国不举手，沈再斌也不举手。顾青山举了手。二比二，翟茹新说，既然这样，那就报商委决定。
最后是工资制度改革。翟茹新拿着她的《郎州市百货公司劳动工资制度改革试行办法》手稿读了一遍后说，这只是个初步方案，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迟志国说，工资涉及到职工切身利益，特别是老职工的切身利益，还得从长计议。顾青山说，方案写得不错，但风险也大。我的意见是还是先看看别的企业怎么搞再说。沈再斌说，我同意书记的意见。翟茹新之前就预料到这一结果。她仅仅是想吹一下风，于是说，即然你们都是这个意见，那就放一放。
会后，翟茹新马上把汤丽和吴芝梅叫到办公室，说，刚才公司班子开了个会。我提名你们两人担任总经理助理，没通过。下午，我亲自去趟商委，估计应该不会有问题。这段时间，你们两个要特别注意。吴芝梅毕竟在机关多年，汤丽你没在机关呆过，凡事要先思后行，……汤丽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会注意！翟茹新白了汤丽一眼，对吴芝梅说，我想让你分管行政。分管计划、行政、劳人部。没问题嘛？吴芝梅问道，你的意思是把人事科改为劳动人事部？翟茹新说，应该叫劳动工资和人事部。下一步，工资和人事马上进行改革！吴芝梅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翟茹新叫了声，汤丽！说，你就接我的班。下一步，食品、针纺织品、服装、家用电器由商场直接进货，成立食品、针纺、服装、家电组。……汤丽又打断道，可不可以对外批发？翟茹新说，我正要告诉你，可以对外批发。汤丽说，太好啦！今天我请客，把何大哥、曾哥叫上。晚上！圣地亚酒楼。翟茹新瞪眼道，‘四人帮’才被打倒呢！汤丽白了翟茹新一眼，把脸扭朝一边。翟茹新厉声道，听我把话说完！汤丽转过脸来。翟茹新说，可以对外批发，但不能大张旗鼓的对外批发。汤丽问为什么？翟茹新说，用得着我告诉你吗！
‘嗑嗑’两声敲门声。汤丽代翟茹新叫了声，请进！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推开门。汤丽问道，什么事？男人说找翟总。翟茹新说，我就是。然后对汤丽和吴芝梅说，就这样。
男人满脸堆笑打着招呼走进办公室来，寒暄道，你好！翟总！翟茹新问道，找我有事？男人说，翟总可能不认识我。我叫柳飙，以前是公司后勤科副科长。翟茹新‘哦’的一声，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说，请坐！
柳飙坐下后，说，我是前年办的停薪留职手续。昨天，听说翟总当了一把手，想回来上班。翟茹新边听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觉得这人的长得很奇特，脸像个倒立着的棚瓜，皮肤就像块刚剔掉肥肉的猪皮里子又白又粗糙。并且，嘴巴大有大嘴吃天下的味道。
康庄前日赠送了一套金庸的武侠小说给翟茹新，并说值得一看！翟茹新本不感兴趣，但既然康庄说值得一看，便看了，受益匪浅，还十分敬仰金庸的想象力。
翟茹新立刻想到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长相怪异且有非凡功夫的侠客，心里说了句，奇人！问道，你前年办的停薪留职手续，到期了吗？柳飙说，没有。翟茹新‘哦！’的一声，又问，就因为我当了一把手？柳飙说，对。郎州谁不知道你翟总是女强人！边说边竖起大姆指。翟茹新说，夸张了吧？柳飙说，一点都不夸张。真的！那个小狗儿骗你！翟茹新笑了笑说，女强人就好吗？柳飙说，至少不会任人唯亲，不会搞阴谋诡计。翟茹新点点头。心想，这人还挺正义，可能有点能力。便说，你打个报告来。
上任第一天居然有人找上门要求回公司工作。翟茹新喜出望外，心里像喝了蜜似的，哼唱着，‘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突然想到康庄。心里叫了声，康庄！抓起电话。
翟茹新拨完号码一边等待，一边喜不自禁地想着康庄听到她的喜讯后的反应。
电话那头‘喂！’的一声。翟茹新慌忙叫了声，康庄啊！电话那头说：康总出差了。翟茹新‘唉！’的一声叹了口气，挂断电话。心里有好多话想对康庄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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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郎州市百货公司设立党委的批复》很快下来。随后，关于汤丽和吴芝梅任党委委员、总经理助理的任命决定也下来了。同时，还有一份《关于林跃进同志任郎州市百货公司党委委员，纪检书记的任命决定》。这一来，百货公司党委成员就还原了奇数。
翟茹新感到机关工作效力提高了的同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她想，必须加快改革步伐。
礼拜五一早，解万平跟着翟茹新走进办公室。翟茹新将修改后的《劳动工资和人事制度改革方案（试行办法）》手稿递给解万平说，这份文件很重要，你守在打字室叫范娅妮马上打印出来。另外，不要准任何人进去！打印完，叫她存在软盘上，从电脑里删除，连同软盘送到我办公室。
解万平走进打字室，喊了声，‘水仙花’！范娅妮大叫一声，解主任！又说，你好烦噢！乱给人家取绰号。解万平说，你又白又漂亮又小棵，不是水仙花是什么。范娅妮说，懒得理你。转过脸去。解万平坐在范娅妮身边说，先把这个打出来。范娅妮接在手上问道，什么东西？解万平说，领导写的工资改革方案。范娅妮蹙眉问道，领导？哪个领导？解万平说，还有哪个领导！翟总嘛！范娅妮‘哼’的哼了声鼻音，鄙视道，翟总！解万平说，马上打。范娅妮虽不情愿，但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翟茹新，又当着解万平的面，便将《劳动工资和人事制度改革方案（试行办法）》搁在键盘侧面打起来。
由于办公设备才更新换代，范娅妮还不是十分熟练应用电脑的键盘，打字的速度不如使用打字机快。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解万平见两页信笺纸还没打完，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心想，三十多页不是要打一个多小时呀！便说，我去办公室。我把门绐你锁上。范娅妮停下来问道，干嘛锁门呀？解万平说，这份文件很重要，绝对保密。你不要准任何人进打字室。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前摁了下锁轴。‘嗒’的一声，解万平走了出去，把门拉锁上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解万平拿出备用钥匙又去了打字室。
解万平先轻轻敲了两声门。没反应。便掏出备用钥匙拧开门。一推，‘啊！’的一声，惊出一身冷汗。心想，瞒是瞒不住了。
解万平快步朝翟茹新办公室走去。
推开翟茹新办公室的门。解万平大叫一声，领导！不好了！翟茹新一楞，问什么不好啦？解万平说，范娅妮不知道去哪里啦！翟茹新说，我不是叫你守在那儿吗？解万平说，我是守着她的。就去解了趟手，她就不见了。翟茹新说，那你赶紧把稿纸拿过来！解万平说，稿纸不见了。翟茹新一下撑起来，质问道，你说什么？稿纸不见了？咋回事？解万平支吾道，可能、可能……翟茹新大吼一声，什么可能可能！到底咋回事？解万平哭丧着脸说，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翟茹新到了打字室门前，顿时就目瞪口呆了。
电脑主机被掀翻在地，背板朝天，明显被浇了水。复印机的边缘还滴着水，墨盒被丢在地上。打印机底朝天躺在水里。满地，全是被水打湿了的打字纸和腊纸纸屑。
翟茹新命令道，不要动！马上通知派出所。又说，赶紧把迟书记他们找来。
众人到打字室门前都非常惊愕。
迟志国骂道，他娘的×！这是蓄意破坏社会主义！顾青山说，的确可恨。但不至于上纲上线到破坏社会主义的程度。迟志国对着顾青山咆哮道，小顾！看清楚！电器全被水浇啦！
派出所干警很快便赶到。翟茹新表面平静心里急得要命。《劳工工资和人事制度改革方案（试行办法）》底稿仅此一份，如果被范娅妮撕毁或什么的她将前功尽弃，从头再来。
干警勘查完，把解万平叫着去了保卫科。迟志国、顾青山也跟了过去。翟茹新叫保卫科长叶子祥留下两个保卫人员守在打字室门口，不准其他人进去。又点名沈再斌、吴芝梅、斯文姝跟她进去。
众人翻遍了所有的抽屉柜子都没找到《劳动工资和人事制度改革方案（试行办法）》稿纸。斯文姝说公司所有的软盘，很多重要文件的底稿也都没了。翟茹新气急败坏，心里骂道，你个臭婊子！对斯文姝说，看看电脑能不能打开？沈再斌赶紧将电脑主机复位，擦干，连接，插上电源。斯文姝摁了一下电源健说，翟经理！打不开。翟茹新说，沈经理！你马上送到保修部去。你亲自去。
翟茹新回到办公室十分的恼怒和沮丧，就像被人从身后朝后脑勺打了一闷棍一样一直抱着头坐在办公桌前。她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范娅妮为什么会这样？
去年，翟茹新因为那篇《走集约经营道路，振兴全市百货行业》的稿子训斥过范娅妮。
翟茹新走上领导岗位头十年，训斥过的人不计其数。有时甚至喝斥，令女同志当场流眼抹泪。在她看来，训斥范娅妮那几句是轻的。她也早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她听说范娅妮和付全新为那件事被张慕驰批评，也没有在意。她认为，那不至于导致范娅妮做出这种破坏性的事来。她就想，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嗑嗑！’门上响起两声敲门声。
解万平推门走进来说，派出所叫报损失。我问了财务科，财务科说直接经济损失六万五千元。是不是就报这个数字？翟茹新说，就这么报。
50
张幕驰一走，翟茹新就把经理办公会和商场柜组长（各业务科室组长）以上管理人员会议合并到了下午三点一起开。这个时候，商场交接班，业务科室也不是很忙，人员基本能到齐。这一来，会议室原有的坐椅便不够了。柜组长、商管员一级的人便纷纷到各办公室借椅子，吵吵嚷嚷，噼哩叭啦声一片。
三点正，公司领导班子成员走进会议室。
坐下后，翟茹新扫视了一眼，宣布开会。会议室立即安静下来。翟茹新说，下面，我宣读一下公司新领导班子分工的决定：
翟茹新同志，主持公司全面工作。直管经理办、财务科。迟志国同志分管基建。主管基建科。顾青山同志分管批发。主管百货科、文化科、五交化科、烟酒科。林跃进同志协助迟志国同志负责基建工作。汤丽同志分管零售。主管国贸大厦一、二、三、四、五商场。括号。含食品、针纺、服装、家用电器组，李家桥商店。吴芝梅同志分管行政。主管计划科、劳动工资和人事科、行政科。沈再斌同志分管后勤，主管储运科、后勤科、保卫科。
好些人交头接耳起来。之前顾青山除了四个业务科，李家桥商店和储运科外还协管基建科。所谓‘协管’实际上并不存在，基建科日常工作都是他抓。储运科这次调整给了沈再斌。汤丽呢，全盘接手翟茹新以前分管的工作不说还把李家桥商店划给了她，又冒出了什么食品、针纺、服装、家用电器组？这些组，除了向商场供应相关商品外还对外批发，这不分明是与顾青山分管的工作唱对台戏么！还有，沈再斌。三拳打不出个屁来，只知道跟着迟志国转，也配管三个科室！
会场上开始有了火药味。
顾青山听着议论声脸上很平静，还面带笑容。管多管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翟茹新削夺了协管（实际上是分管）基建的权利。他很在乎这一点。这两年，他在代理经理，以及后来张慕驰任经理期间都手握基建大权。那天，在杨广学等市商委领导听取百货公司领导班书分工的会上他就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思想斗争。几番想以林跃进不懂基建为由推翻翟茹新对领导班子分工的意见，又几番把话呑进肚里。之后，在要不要把所有基建资料和基建合同专用章交给迟志国或林跃进的问题上他又作了思想斗争。决定，迟志国也好，林跃进也好。你来要我就给你，你不来要我就装糊涂。
迟志国呢，他压根就没有去想从顾青山那里把基建资料和基建合同专用章要过来。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林跃进协助他基建工作，这些事林跃进会去办。二是在翟茹新将汤丽、吴芝梅提名为公司经理助理的报告送到商委后杨广学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是否愿意到商委当顾问？他拒绝了。他很清楚，林跃进之所以出任百货公司党委委员、纪委书记是组织上照顾他。否则，党委成员就成了偶数。这几天，他就像背上了个沉重的包袱，心也像被拧成了个疙瘩一样无法释怀。
林跃进初来乍到，自然不会冒犯顾青山。
翟茹新宣读完，说，下面，请迟书记通报打字室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件。
迟志国通报了上午打字室发生的情况后，提高嗓门义愤填膺地说道，这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破坏国家财产的恶性案件！说到这里，他因气愤和激动，本来就黑的脸就像铁锅一样，两片乌红的嘴唇翕动着。又说，我已打电话给商委保卫处！要求他们督促市公安局立案，严惩范娅妮这个犯罪分子！翟茹新愣了一下。沈再斌一点过钟给翟茹新打电话说复印机，计算机、打印机的问题都不大，估计下班前能修好。翟茹新问修理费，沈再斌说一共六百多元。放下电话，吴芝梅和斯文姝进到翟茹新办公室说清理完了，大部分被范娅妮撕烂的文件经理办都存得有底稿。翟茹新觉得损失也不大，便对迟志国说不要报到市商委了。刚才，碰面时迟志国也没有提到通报商委保卫处的事。翟茹新觉得，这老头也有点小题大作了！
迟志国接着说，保卫科！要积极协助公安局和商委保卫处侦破案件，抓住范娅妮这个破坏分子！
下面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很多人觉得蹊跷：范娅妮不应该这样呀？有人说，狗急了会咬人。
嘀嘀几声，有几个人同时埋下头去。顾青山也埋下头去。
时下，传呼机刚进入推广阶段，中、青年人很多腰间都佩带着传呼机。一时间，郎州城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冷风中，大街小巷，大庭广众之下穿毛衣、外套的男士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毛衣穿在衬衣、T恤衫里，外套大多搭在手腕上。传呼机有大有小，有装在套子里的和的，大多是黑色，发亮，像一颗夜明珠镶嵌在男士们的腰间，璀灿夺目。有些人还专门给家人打招呼：记住！时不时的传呼我一下。
翟茹新从笔记本拿出一张香烟盒大小的纸片。纸片是她用废纸裁剪成的。开会时碰到突然想起，须提醒或要求某人在会上说与不说的事，又逢他人正在发言的当儿便写上字推给某人。这一习惯已用了好多年。她写道：‘会议纪律加增加关闭传呼机。文件只宣布暂不发。’写完，推给吴芝梅，扫视着会场。
老百货公司的中层干部有抽烟的，吃零食的，甚至还有一个织毛衣的。房文德因来晚了没有坐在前排椅子上。这时，嘴上刁着香烟，两只脚踩在前排椅子的坐垫上抖动着。翟茹新看见，心里骂了一句，流氓德性！叫了声，房文德！脚。房文德斜视着翟茹新，一副不卖帐的样子先放一只，然后再放下一只脚。翟茹新心里升起一团火。她清楚，只要划根火柴整个会场就会顷刻间爆炸。她扭过头来，说道，下面，请吴经理宣布会议纪律。
吴芝梅宣布《关于会议及会议纪律的通知》时便增加了‘关闭传呼机，违者罚款十元’一项。
吴芝梅宣读完，抽烟的，吃零食的，织毛衣的都收敛了。
翟茹新说，下面还有个事。关于公司更名。我请夏阳谷先谈一谈他对公司形象标志的设计理念。夏阳谷！
夏阳谷站起来，抱着《国贸大厦形象及广告设计构想》一一分发到班子成员手上。然后，走到翟茹新身后的黑板前，将一张大大的纸挂在黑板上说，各位领导！这是我和翟总为公司设计的徽记。大写字母GMDS是国贸大厦四个字拼音的缩写。圆形红色图案象征太阳，表示国贸大厦团结、兴旺。字母S上下两笔伸出圆圈是翟总的提议，末端看似粗糙，象征国贸大厦不墨守成规，敢于创新。……翟茹新听到这里心情好了起来。
夏阳谷先说完。翟茹新大声问道，大家觉得这个徽记怎么样？
很多人啧啧称赞。翟茹新说，我个人也觉得很不错。我认为，从目前全省商业企业的规模看，我们公司的经营规模最大，门类品种最齐全，服务和效益也最好。可以说，我们不仅仅代表郎州巿的商业发展水平，也代表全省。因此，我个人认为有必要将郎州巿（她特别加重了‘市’字的语气）百货公司这个名称更名为郎州国贸大厦百货公司。今后，对外一律简称‘国贸大厦’。这样，既保留了我们公司的主营业务，又突出了主营业务的载体，国贸大厦。大家同不同意？
大多数人一边说，同意！一边举起了手。
有人议论起来。
翟茹新拍了两巴掌，会议室安静下来。翟茹新说，从今天开始，公司班子讲完话各部门汇报上一周工作。先经营后管理，下面，从一商场开始。一商场！
……
会议结束后，解万平走进翟茹新办公室，说他带着干警去了范娅妮家，范娅妮没有回家。还说，沈再斌打电话说计算机里的文件全被删除掉了。翟茹新气愤不已，但也无可奈何，便说了句，辛苦了！
作者题外话：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翟茹新第一把火烧什么？烧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