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似乎是故意要拿栾鸾寻开心的,他嘴里叼着烟,毫无形象地肆无忌惮笑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个看似让他的脸显得扭曲的尴尬的笑容,让本来沉着镇定的栾鸾变得如坐针毡。末了,陈飞终于慈悲为怀,不忍心再捉弄这个涉世尚浅的小姑娘,缓缓取下烟嘴,吐出邪恶的烟圈,说:“好,我帮你!”在那片凌乱的不合时宜的笑声中,陈飞的内心其实是大大地感动的。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一切正义和法律都名不见经传,当政府对人们的衣食住行连最起码的嘘寒问暖的客套都无法满足,人们不得不自食其力,甚至警匪勾结,匪民团结,这年头,只要吃穿不愁,无所谓各种动荡。陈飞从警校毕业那年,带着各种保家卫国的理想,满怀憧憬地被分配到布吉镇,面对小镇的混乱风气,雄心满满地要在这里扎营拔寨,仿佛自己就是小镇的救世主,仿佛他轰轰烈烈的事业就要在布吉小镇发扬光大。人,总是这样的,最初的梦想永远斗志昂扬、牛逼哄哄,可当残忍的现实无情地挥过来一个响亮的耳光,所有的激情便一落千丈,瞬间偃旗息鼓。陈飞是想做一个好警察的,可是命运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现在,栾鸾居然大言不惭地赞扬他“是一个好警察”,触动了陈飞心底长满厚厚的茧的良知。所以,他厚颜无耻地接纳了这句赞美,然后虚伪地拿出一副特英雄、特正直的态度,廉正无私地承诺:“好,我帮你!”在成功拿下警察局的陈队长后,栾鸾回家的路上一直盘算着是否该找个得力助手,给自己出谋献策,想出一条完美的,足以一招致命的办法。可是,回到家,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妈妈一个人了,找妈妈商量吗?妈妈一下子能够接受整件事情的阴谋吗?正当栾鸾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满城的流言蜚语如约而至,飘进栾鸾的耳朵。那些表面善良笑意盈盈地对栾鸾寒暄“回来了?学校放假吗?”,一转身便立刻恶狠狠地往地上吐口水“她的那个娘哟……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是栾鸾不喜欢小镇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小镇的人多半以上是文盲或者半文盲,尤其是那些喜欢端着饭碗蹲在某家宽敞的屋檐下唠嗑的娘们儿,总能抓住别人的一点小辫子说上十天半个月。人家明明只是丢了只鸡,传来传去,硬是能给造谣成谁家老婆掉胎了,而且有板有眼地描述成,“是个男胎呢!”总之,唾沫星子满天飞,要多可恶有多可恶。栾鸾听清楚了身后狂风暴雨中夹杂的只言片语,但从小在小镇的氛围中滚打模爬,她自然相信自己的妈妈不是左邻右舍口中的“贱女人”,她深信:那些喜欢造谣滋事的舌头,迟早会打结,下辈子变哑巴!栾鸾纠结着凭自己和妈妈的力量根本不是栾德峰的对手,皱紧眉头苦思冥想地跨进家门,为不知如何跟妈妈开口而为难。可是,走进家门,迎面撞见的第一个人,居然让她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