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鲜店到租的小屋,是一段有些漫长的路程,栾鸾执拗地将妈妈、陈丹和栾品珠三人送上了公交车,自己则决定徒步走回去。六月的夜,空气里已经满是燥热,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各种匆忙.
栾鸾慵懒地将两只手插进裤袋,忽然意识到这是过去跟褚子汐学会的似乎不适合良家妇女的动作,便刻意迅速抽出,重新将手悬在身体两侧。那一刻,栾鸾发现这两双手是那样的多余,以至于竟不知该拿它们如何是好。于是,机械地往回家的路走。
栾鸾走在前面,心事重重;沙奕辰跟在后面,亦心事重重拿。
栾品珠站在没有座位的公交车上,怀抱扶手作为依靠,躲在拥挤人群深处,被惨不忍睹地挤压,可是她的脸上却明显荡漾着兴奋不已的神色。她的右手再一次小心谨慎地模上衣的口袋,确定自己的红色手机还在,今晚它的通讯薄里存进了褚子汐的号码。你猜测栾品珠其实从小到大暗恋着褚子汐,所以才会为简单的属于褚子汐代码的11个数字欣喜若狂,那就大错特错了!栾品珠只是在看到褚子汐的第一眼后,忽然发现找到了可以狠狠报复栾鸾的道具。这个道具一定可以让她在为栾鸾铺垫的各种陷阱中发挥得游刃有余,那就是栾鸾对褚子汐深沉到骨子里的爱!
彼时,栾品珠悲催地坐在栾鸾身边,痛不欲生地“欣赏”栾鸾将金枝玉叶的沙奕辰当仆人一样使唤,尤其是眼睁睁看着栾鸾心安理得地将沙奕辰辛苦剥出的蟹肉一口吞进嘴巴,栾品珠恨不能端起桌上的一碟劲辣调料,朝栾鸾细嚼慢咽的矫揉造作嘴巴灌进去。“拽什么?你以为上了大学就真的不是从前那个被我踩在脚下肆意蹂躏的贱人了吗?你何德何能让堂堂富家公子哥给你俯首称臣!栾鸾,你不要欺人太甚!”栾品珠在心底将栾鸾从头骂到脚,蟹肉蘸调料的时候,手一直抖个不停,几次欲丢下蟹肉操起调料碟都无可奈何地忍住了。忽然从栾鸾嘴里传出牙齿摩擦的恐怖声音,栾品珠的手终于没能抵抗住压力,蟹肉稳稳当当地掉进调料汁,很快被辣椒油淹没。“靠,你有什么资格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应该是我!”
栾鸾莫名其妙拉陈丹去洗手间后,栾品珠立刻马不停蹄地见缝插针主动向沙奕辰献殷勤,搔首弄姿、暗送秋波,不仅完全不把坐在身旁的栾鸾妈放在眼里,更是连沙奕辰避嫌的尴尬婉拒也完全忽视,霸王硬上弓地将亲手剥出的蟹肉送到沙奕辰嘴边,一副女乃妈喂宝宝的无耻嘴脸。
“婶儿,你来了!”一声透着霸气的呼喊,让栾品珠再次没能控制住自己喜欢发抖的手,蟹肉不偏不斜掉在沙奕辰干净的衬衣上,留下一团脏兮兮的油污。
从栾品珠认出褚子汐的那刻起,她就不可一世地料定自己掌握了栾鸾的命脉,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扳回一局,并自此有了对付栾鸾的万无一失的计谋。所以,在栾鸾重新回到餐桌后,栾品珠便从之前的沉默不语变成了话痨子,她无休止地有意无意句句提及有关栾鸾和褚子汐的过去,“褚子汐,你可真没良心,一场劫难就把你吓跑了,丢下栾鸾一个人。你都不知道她这些年找你找得有多疯狂,小镇的监狱被她翻个底朝天,这是史无前例的啊……你在海边跟栾鸾求婚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没人看见,真不幸,刚好被我用望远镜看见了,哈哈,真浪漫!我当时还以为那么早你俩就准备结婚了呢!哦,对了,栾鸾,给我看看,那枚戒指还戴着不?我记得戒指上镶着一只海豚,特漂亮……”栾品珠自说自话,仿佛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将栾鸾和褚子汐之间的故事倾其所有地讲干净才肯罢休,可是,她或许过于兴奋了,并没有观察到故事的两个主人公,没有一个在听她喋喋不休的的碎言碎语。
“好久不见!”栾鸾镇定自若地寒暄,这种疏远的客套话在昔日遍体鳞伤的心上重新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荇。
栾品珠煞费苦心地牵扯着栾鸾和褚子汐彼时彼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两个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爱得那样深的两个人为何会形同陌路,但她满心向往并一定会竭尽全力撮合他们旧情复燃,因为只有这样,栾品珠才能靠近沙奕辰,然后利用沙奕辰的雄厚背景给栾鸾致命一击。所以,即使这顿大餐因为褚子汐的出现不欢而散,栾品珠也为自己机灵地索要了褚子汐的电话号码而庆幸不已,“有了这11个数字,我势必要给栾鸾波澜不惊的生活倒腾出翻江倒海的各种漩涡!栾鸾,咱们走着瞧!”
栾鸾拖着忧伤的身体,在大街上缓缓前行。褚子汐在餐厅振振有词说出的话,就像一只秃鹰,在她头顶一遍又一遍地盘旋,不肯轻易离去。“我没有和水淼结婚!我爱你,栾鸾,我必须和你在一起!回到我身边,谁都不许再自欺欺人,只要我们在一起!”
栾鸾无言以对。只感觉搂在腰间的沙奕辰的手,紧紧地收缩。栾鸾懂:“沙奕辰是个好人。他会安静地等我亲口告诉褚子汐,‘对不起,我现在爱的是沙奕辰’,否则他不会干扰我做任何决定,包括与褚子汐复合。”可是,栾鸾在当下给出的反应是千真万确的沉默,是真的无言以对。
一个,栾鸾曾经爱他如生命;一个,正爱栾鸾如生命。
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栾鸾想起四年来对褚子汐的无尽思念,想起褚子汐为她打架的日子,想起海边纯真的承诺,想起很多很多属于15岁以前的自己,那些幸福的小事。这些回忆加起来,小镇似乎也未必完全是令栾鸾痛苦的,至少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心甘情愿呵护孤苦无依的栾鸾,曾经挺直了脊梁为栾鸾撑起一片天。
转身,沙奕辰就站在了眼前。栾鸾心疼地抱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