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里老想着九阿哥那句话,这天于我而言,就显得尤为漫长。
为了克制自己烦乱的心绪,我必须寻桩可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事情出来。这间屋子其实并不小,根据21世纪平方米的算法,总也要有100多平米了吧,功能区域的划分也比较合理。我的目光落在屋内一个小小角落里的古筝上,而且这筝上面一丝灰尘皆无,显然是经常有人弹奏保养的。
正好看见雨兮推门进来,我便将她拉到古筝之前,问她,“雨兮,你的筝一定弹得极好,可否教教姐姐呢?”
雨兮眼中一亮,显然我猜对了。
雨兮端坐在筝前,裣眉肃容,十指轻拨,好一曲悠扬的《凤求凰》,原来这小妮子心里装着的都是九阿哥呀。
也难怪呀,老九样貌出众,谈吐其实也算不俗(除了和我说话的时候),对女子出手又向来大方,若说九阿哥身边无人爱慕,我倒是一百二十个不信。
接下去的这一天,我和雨兮几乎都泡在筝前。好在我有学习钢琴和葫芦丝的基础,对音律也算很熟悉,只要掌握住弹筝的指法,勉强凑个调子啥的还是很容易的。
所谓名师出高徒,雨兮绝对可算是名师了,若肯假我以时日,我相信凭借自己的悟性,做一名中徒应该还是称职的吧。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在美妙的音律中结束了。
是夜,我辗转反侧,头脑中几个阿哥的眼睛反复穿梭。这次劫持我,究竟是谁主谋?我一直有种感觉,九阿哥不仅是执行者,更是主谋之人,而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恐怕并不知情。十三这几日不知怎样了,看老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应该是和十三有了沟通。既如此,那四阿哥那边一定也早就得了消息,再加上我的那只荷包,他晓得我这只荷包一直是随身携带,须臾不离的。
究竟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根据我的记忆,今年是二废太子的关键时刻,今年确实会发生一件大事,最终让康熙爷下定决心废黜太子,并明确表示,今后不再册立太子。只是我实在记不得发生的会是怎样一件事情。现在看来,恐怕此事必是八阿哥集团和四阿哥集团联手打造的,才将现太子彻底打倒在地,再无出头之日。
朝阳在我反复的辗转中照射到了窗棂之上。
雨兮推门进来,在我床边放了那套我出来时穿的衣裳,已经浆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上还有一对我看着好生眼熟的耳坠子,不就是我交还给十阿哥那副吗?
看来九阿哥一定早把两样东西都赎了回来,等待机会再交到我手中,他有这样一份细腻的心思,确实是我未曾想到的。
看到这衣服和耳坠,我知道今日真的是可以回家了,我的心一下就雀跃起来。
雨兮帮我穿戴整齐,又在我头上戴了顶覆有面纱的斗笠,看来老九并不愿让院子里的人看到我的庐山真面目。
走到屋外,园子里早已是百花争春的景致了,新鲜空气扑鼻而入,我由衷感到自由真的很可贵,难怪连外国有人都要高呼“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了。
雨兮拿出一块帕子,轻轻道声,“姐姐,得罪了。”
我鼻中闻到上回一样的甜香,立刻就进入了睡眠。其实这倒也不错,昨夜并未睡好,现在就当补眠好啦。
等我醒来睁开眼,我已经在四阿哥的怀抱之中了。
“醒啦。”他的声音中有太多惊喜和欣慰,眼中也全是温情。
“四哥。”我刚开口,他的手指已经抵住了我的唇,我立刻就反应过来,换了一种叫法,“胤禛,是你吗?”
“你先别动,这迷香容易让人头晕,你还是多躺一会。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到你。”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动情。
“胤翔好吗?”这是我最急迫需要知道的答案。
“十三弟并无大碍,他在府里等你,你放心。”
“朝堂上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我第二个需要知道的答案。
“有人上折子弹劾太子‘结党会饮’。”四阿哥平静地回答。
原来如此,我这下可算明白了,正是这件看上去不算事情的事情,最终让二阿哥成了政治牺牲品。
我默然了。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几天,等你大好了,我再来和你细谈。”看来四阿哥是真的把我当成其智囊团里的重要一员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听取我的意见必是不放心的。
“你见着他了吗?”我用手比划了一个九字。
他的眼神顿时冰冻起来,抱我的手也紧了一下,“这回也就是你没事,若你有个好歹,我定不会轻饶过他,哪怕他也是我的弟弟。”
见到他眼中的寒意,我想起历史上雍正即位后,雍正不仅削了老九的爵位,更是将他改名为“塞思黑”,大约汉文是猪的意思吧,最后赐其毒酒,兴许就是现在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吧。
他举起那只荷包在我眼前晃了晃,又轻轻帮我系在身上,“看到荷包里是空的,我就晓得你是平安的,定是你把那块石头取走了。日后,若是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只要将荷包送来就好,只要看到这个荷包,我拼了命也会护着你,护着十三弟的。”
我点点头,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我分明是在自己屋子里自己的床上了,十三握着我的手坐在边上,脸上一片关切之色。
“胤翔,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我柔声说。
他的眼睛一下就潮湿了,“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你?为什么总是你拼命来保护我?”
“因为我才是你的那个天使呀!”我笑了,“菩萨把我送过来,就是来保护你、爱护你的呀。你若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你若出了事,我才真的有大麻烦了呢。”
我直起身子,攀牢十三的肩膀,吻他。
他的吻里带着泪水的苦涩,更多的是甜蜜馨香。
接下去的日子,我只是在自己的府里休息将养,十三没有问过我那些天在哪里,怎么过的,想来他和四阿哥早就了然于胸,而且也不忍让我再去回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四福晋、八福晋和十四福晋分别都来看望过我。
四福晋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关于四阿哥的好消息,原来钮祜禄氏怀孕了,产期大约就在八月,我心想,再下一任的大清皇帝马上就要出世了呢。四福晋还说,等孩子出生,让我有空多去去,用的名义仍是我和孩子最玩得来,而且每次我在,四阿哥的性子就特别温柔家居些,和孩子的互动也多些。我心下明白了,恐怕四福晋早看出四阿哥对我的与众不同,不过是借着这些名头让我多去四王爷府,她老公开心了,她就是开心的。真正是贤妻良母呀,平心而论,我做不到这么无私大度去。
八福晋和我关系一直很好,她只晓得我是受了风寒,所以连着几日卧床不起,看来这些阿哥们做起事情来还真是滴水不漏,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防得甚严。怡春送来好多补品,还有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怕我生病躺在床上感觉无聊,怡春虽然性子泼辣,言语犀利,但是对朋友真的是很好很贴心。
十四福晋来的时候,我正在新买的筝上自行练习,宛然见我已有小成,也很是吃惊。
“本想着等姐姐身子好些就来教姐姐的,现看来姐姐都快出师了么。”
“让妹妹笑话了,我这点子水平,怕是给妹妹当徒弟还让妹妹嫌弃呢。”我的话并非全是恭维,宛然的筝确实弹得极妙。
宛然先是拐弯抹角问了半天我的病情,差点把我问趴下,因为我实在也没有什么大病。然后,她还是那个要求,不过换了个说法,“姐姐若不嫌麻烦,能否拨冗去贝勒府,妹妹也可请姐姐好好指教一下音律。”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我的心就有种抑止不住的痛,十四阿哥,我很久没有想到过他了,他的身子好了吗?他的心事痊愈了吗?
我无胆单独面对十四,然而逃避总不是办法,我不可能逃避一辈子呀。
心里暗暗有了主意,便开口道:“这些日子身子还是懒懒的,府里还在准备玲珑成亲之事,只怕要烦妹妹过来,好好教教姐姐了。等这阵忙好,我亲自上贝勒府请十四弟和妹妹一起过来吃饭,好吗?”
宛然见我松了口,已是喜上眉梢,“姐姐身子不好,妹妹本来就该过来多陪陪姐姐才对。我家爷其实早就想过来看望姐姐,只是担心姐姐还在生气,一直在家里对着姐姐以前绣的荷包暗自落泪,姐姐您千万看在你俩打小一起玩的情份上,原谅爷这回吧。”
我拍拍宛然的肩膀,无奈地说:“你回去和十四阿哥说,我早就原谅他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份,我都记在心里呢。”
宛然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唉,这也是一个痴儿,明知老公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毫无怨尤,难道封建社会的女子都是如此善良大度的吗?
这些日子,十三下朝后的神色十分轻松,看来局势对我们非太子党的人来说还是颇为有利的。对于我已经成为四阿哥的军师一事,我总觉得十三并不完全知情,也许是四阿哥出于谨慎,也许是怕十三心中不喜。总之,我探过几次十三的口风,在我面前,十三很少提及朝堂之事,只说让我宽心的话,或者,陪着我在院子里走走,有时也会一起去惜文的院子,看我和弘昌玩耍。
趁着现下风雨前的空挡,我赶紧把玲珑和侍卫长的喜事给办了,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我本是给了两位新人十天的假期(比着现代社会十天的婚假来着),可是两位都是忠心护主的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这么长时间,勉强歇了三天就回府当差了。
不过,我身边有玲珑,十三身边有侍卫长,确实也让我很放心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