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永和宫时,只见德妃娘娘穿着全副朝服,端坐在正厅的位置上,虽是脸色苍白,不停在咳嗽,却是仪容端庄,令人生畏。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好,如此大阵仗,必是有重要大事。
我忙上前跪倒行礼,“恭请德妃娘娘圣安。”
德妃反复打量我好几眼,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看不出是喜是怒。
隔了好一会,她慢慢说:“婉儿,起来说话。”
“谢娘娘。”我站起身子,恭敬地走到一旁,肃手站好。
“圣祖爷交待的东西可带在身上了?”德妃的眼中仿佛闪过一丝忧伤。
“回娘娘的话,带着呢。”我双手将那个锦囊恭敬地奉上。
“先收着吧,回头等皇帝来了再说。”德妃又是一阵咳嗽,我赶忙上前,帮着拍后背。
“不碍事的,一会子就好了。”德妃想努力挤些笑容出来,奈何身体根本不听话,这笑实在不敢恭维。
刚才听到皇帝两字,我的心里更是泛起了嘀咕,难道这个锦囊中的东西如此重要,需要等雍正来了才能够揭晓。那究竟会是个什么东西呢?对我而言,到底是祸是福呢?
我这里心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就听见小太监一叠声在报,“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不一会,就看见雍正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我刚要跪下磕头,雍正已经是一摆手,“免礼。”
他看着德妃,“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不知皇额娘这么着急唤儿子来所为何事?”
德妃看看他,又看看我,眼神中越发多了些不舍,她颤颤巍巍站起来,雍正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你们俩都跟我去后堂。”德妃的声音里全是命令的意味。
我拿眼瞧瞧雍正,他好象也是完全愕然的模样,我俩交换了一下眼神,乖乖跟在德妃的身后往后堂走去。
走进后堂,德妃摆月兑了雍正的搀扶,指着案桌上一个散发着幽幽古朴光芒的红木盒子,对我说:“婉儿,你去把盒子打开吧。”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口,马上就可以揭晓了,锦囊里这把钥匙,原来就是用来开启这个盒子的。
我一步步走向前,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特别沉重,仿佛迈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别人的腿。
走到盒子前,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德妃和雍正。德妃仍是一脸肃穆,而雍正,眼神中满是诧异,看来他完全不知我和德妃之间在搞什么把戏。
我刚从锦囊里取出钥匙,想要将钥匙插入锁孔,德妃突然喊了一声,“且慢!皇帝也一块过去看一下吧。”
雍正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我身边,把着我的手打开了锁孔,盒子应声而开。盒子里分明躺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和一份圣旨。
雍正抢在我前面,将圣旨打开,才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色就唰一下退尽了,手也开始抖起来,连圣旨都握不住掉了下来。
我拾起来一看,原来写着十三嫡福晋的身后哀荣。
我的身子开始哆嗦,原以为这把钥匙将要开启的会是一面免死金牌,却原来竟然是赐死的毒酒,这究竟是为什么呀?康熙爷临死前,为何要将我如此安排?
“皇额娘,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赐死婉儿?”雍正大步窜到德妃跟前,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德妃似乎也不忍看跪在地上的儿子以及整个人抖成一团的我,将脸扭向一边,沉声说道:“这是圣祖爷的意思,哀家不过负责执行罢了。婉儿确实什么都好,可是就是因为她什么都好,皇帝才会也爱上婉儿,不是吗?”
“皇额娘!”雍正痛叫到,“没有,儿子没有爱上婉儿,婉儿是十三弟的嫡福晋,儿子不过欣赏婉儿而已。父皇弄错了,父皇真的弄错了!”
德妃的咳嗽比刚才更加剧烈,她的身子也慢慢滑坐在地上,“皇帝,你以为额娘和你父皇没有眼睛吗?你就算骗得了别人,你难道还能够骗了自己不成?我们满人,好不容易入得关来,坐稳了天下,我们这个大清朝的后宫之中绝不可以出现一个武媚娘,更不可以有一个杨玉环,也不能再来一个董鄂妃了。爱新觉罗每代都有痴情种,可是身为皇帝,你没有痴情的权力,你只能对江山社稷痴情,你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你富有天下,什么女子不能喜欢,偏要喜欢自家兄弟的福晋,就这一条,圣祖爷就容不下婉儿。”
德妃一定是拼尽了全力,才将这番话说完,人已经咳得喘不过气来。
雍正忙将自己额娘抱牢,不停地拍着后背,帮着德妃顺气。
等咳嗽略停一下,德妃撑起身子,“皇帝,这可是圣祖爷的遗旨,哀家既然封号为德字,自然要当得起这个封号。你自个看着办吧。”
说完,德妃撇下我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我手捧盒子,大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刚才德妃的几句话反复在心中轰隆隆响着,“我们这个大清朝的后宫之中绝不可以出现一个武媚娘,更不可以有一个杨玉环,也不能再来一个董鄂妃了。”
原来康熙爷早看出老四的心思,他早就防着这手;原来在康熙爷眼中,我竟然和武媚娘、杨玉环是一个等级,也算是高看我徐婉儿了。
其实,平心静气想想,为了替皇位的继任者廓清庙堂,将所有隐患去除,包括不该有的情爱,这本就是康熙爷一定会考虑到的问题。而我,显然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因素,所以,康熙爷才会留下这份遗旨给德妃。一是考虑到若那会子赐死我的话,根本无法让十三力保老四,只会害了兄弟间乃至父子间的血肉亲情;二是让德妃在新皇帝继位后进行观察,若雍正对我并无那份心思,自然就无需出示遗旨。可惜的是,雍正做的正好相反,他处处给我以常人没有的方便,享受连皇后都无的待遇,这林林总总,自然让德妃无法安坐,也正好应验了康熙爷当初的担心,于是,遗旨横空出世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在雍正的怀中了,他疯了一般地吻我,从额头到脖颈,一处都没有放过,“婉儿,我不会让你死,我不能这样看着你去死!现在我才是大清的皇帝,我有这个权力,我一定可以保护你。”
我尽量想控制住自个身子的颤抖,尽量想让自己维持一点勇敢的样子,然而,我很失败,我已经震惊害怕到无语了。
雍正不停地在对我喊,我却什么都听不到,我看到他不停地摇晃我,脸上目眦欲裂。我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在眼前旋转起来,转的我头越来越晕,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我的脑中一片清明,康熙爷给了我一个锦囊,焉知他没有给十三一个呢?万一,康熙爷还是有多一层思虑,或者让雍正保有血肉之情,割舍儿女情爱;或者让雍正抱得美人,却割舍兄弟亲情,这岂不是更可怕吗?
我猛地推开雍正,“让我走吧,我若不走的话,只怕德妃娘娘会让允祥来开第二个盒子了。”
我彻底恢复了理智和平静,我不是并不怕死的吗?也许,醒来后我就回到上海了呢。
“不要呀!婉儿,不要!”雍正的泪象滂沱的大雨,潸潸而下,无法抑制。
我拿手去抹他脸上的泪,柔声说:“胤禛,不要哭,来,听我讲个故事。”
既然已经到了最后的诀别时刻,我不想再隐瞒自己的身份,这样也可以减轻些他的痛苦,“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真的,你别不信,我是从三百年后穿越而来的。我不叫徐婉儿,我的本名叫沈安儿,我也不住在北京,我住在上海,也就是你们现在称做松江府的地方。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而不是其他阿哥吗?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会当皇上,历史书上都写着呢。八哥他们都是浮云罢了,你才是真命天子,而十三阿哥将是你的肱骨之臣,你俩会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大清帝国来,我还知道你已经打算立弘历为储君,他的年号会是乾隆,而乾隆后面还有嘉庆等等。”
雍正张大了嘴看着我,完全被我这番话吓住,眼泪也收住了。
“所以说,我若死了,才有机会回到原先的那个地方那个家去。我不害怕的,我只是担心允祥,求你善待允祥,你一定要说服允祥,让他好好地活着,你告诉他,我不过就是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去了。现在的我,不过和允祥分享同一个梦境而已,我喝了这酒,只是回到上一层梦境,我并不会死去的,让他放心就是。”
说完,我扑到桌案前,想要拿起瓷瓶。
“不要呀!”雍正紧紧抱着我,死也不松手,“我这就去求皇额娘去,额娘一向疼我,也一向疼你的,你等我。”
“胤禛,没用的。你就不替允祥想想,你愿意见到你的十三弟横尸在你面前吗?康熙爷天纵英才,他一定还想着后手的,你好好想一想呀。”
雍正放松了抱我的手,他仿佛喝醉酒的人一样,摇摇晃晃往后倒退几步。此时的雍正,原先的冷漠阴沉,忧郁淡漠,早都不见了,他的眼中只有巨大的悲痛和恨意。
“既然你晓得我会登上大位,你竟然还选择嫁给十三弟,你真爱十三弟若此吗?”雍正目中通红一片。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瓷瓶,缓缓吟诵,“对不起,胤禛,我是个自私的女子,我要做自己夫君的唯一,而不是之一。就是因为你是皇帝,我才绝不会选择你,我不要和你后宫的三千佳丽分享一个你。更何况,在三百前后,当我第一次读到怡亲王的传记故事时,我已然爱上了这个重情重义,光风霁月,才干卓越的他,我早就明白,上天让我穿越而来,就是爱上他,守护他的。胤禛,你若真爱我,就让我回去吧,我绝不能看到允祥出事,两害相较取其轻,你应该明白的呀。”
说完,我不再迟疑,迅速将瓷瓶中的酒吞下,雍正大骇,扑上前来,却已经迟了。
这回是真的酒了,不是盐水了。我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康熙爷,你老胜了。
然后,我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我竟然飘到了房梁上,我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里所有的情景,包括抱着婉儿身子痛苦失声的雍正。
我正想离去,后堂的门猛地被撞开了,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到婉儿身前,是十三吗?是他感受到了我的绝望和凄凉吗?
保重,我的胤祥,我深爱的怡亲王,我会在三百年后的上海,深深祝福你。
我越飘越高,竟是看不清下面的人影了,那个和雍正扭打在一起的人是十三吗?
我想大喊,“不要打呀!”可是我已经无法发出声音,而我的意识也愈来愈模糊。
朦胧中,我好象看到曾经很熟悉,此刻却有些陌生了的景象。我看到高耸入云的东方明珠,我看到高楼林立的陆家嘴,我还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我还看到自己屋子的现代家具,我终于回到现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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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两个月,终于完成了我生命中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小说,我在文中笑着哭着,爱着痛着,享受文字带给我的喜悦。非常感谢喜欢这篇故事的各位大大们,是你们的鼓励支撑我写下去,继续写下去。我会续写十四阿哥的番外-《我心帧祥》,也希望大家给予支持和鼓励,再次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