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军须靡一手端起酒碗,猛地一仰头,火辣的酒顺着他的脖子就直冲到胃里,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平静,一个女人都摆平不了,他到底算什么男人?
当初阳孙惨死在汉地的时候,他也是痛苦的大醉了好多天,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能够回到乌孙,为了有一天能够雪恨,他要压抑多少心头的怒火!
对,为了阳孙,他怎么能手软?怎么能任由一个居心不良的和亲女人乱了自己的方寸。
“大王,您别喝了!”呼莫的黑脸也开始发红,他担忧的看着军须靡,忍不住出声制止道。
“我根本没醉!”军须靡啪的一声,扔掉手中的酒碗,酒碗咕噜噜滚到一边,军须靡斜着眼,向酒碗那边看去,柱子上挂着一把黑色的琵琶。
对,阳孙最喜欢弹琵琶,他的琵琶弹得最好。军须靡下意识的推开桌案,摇摇晃晃的走到柱子前,取下琵琶,想起了阳孙曾经唱过的《小雅-棠棣》,他在三兄弟之中年龄最少,却最多才华,他还亲自为那首诗谱上了曲:“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
手里拨弄着琵琶弦,军须靡脸上的悲哀更浓,他的琵琶声铮铮传出,路过的翁归靡突然站住了脚步,脸上也显出了痛苦的神情,不禁也随着曲子轻轻的哼出了随着曲调翻译的歌词……
常棣花开朵朵,花儿光灿鲜明。凡今天下之人,莫如兄弟更亲。
梅白俗九四梅九。遭遇死亡威胁,兄弟最为关心。丧命埋葬荒野,兄弟也会相寻。
鹡鸰困在原野,兄弟赶来救难。虽有良朋好友,安慰徒有长叹。
兄弟墙内相争,同心抗御外侮。每有良朋好友,遇难谁来帮助。
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痛,军须靡将怀里的琵琶摔在桌案上,砸得杯盘四起,呼莫吓了一大跳,这时翁归靡推开大门,排闼而入:“王兄!”
军须靡喷着酒气,望着翁归靡:“你来得真好,陪本王喝酒!”
翁归靡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上前捡起了琵琶,弦断了,他低声道:“琴弦断了,可以再续,可是兄弟之情,却不能死而复生……”
军须靡一手支着柱子,垂下头去:“是我没有保护好阳孙,都是我的错!”
翁归靡心痛的看着军须靡,一直以前大哥都那么坚强内敛,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内心,今天他真的喝多了!
“王兄,你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www.fyxs.net军须靡推开他:“回去?回哪里去?我哪里也不想去!一看到那个女人,我就恨不得捏死她!为什么我下不了手,咳咳——”
翁归靡被推得后退了两步,听清他的话后,愣在那里,他说的可是——右夫人?他难道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绝情?王兄到底是怎么了?
“王兄,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吧!”翁归靡耐心劝着。
“不,我一点都不困,对,我要把所有的女人都叫来,我就不信,没有人比她琵琶弹的好,没有人比她——”
突然军须靡的酒似乎醒了一些,他突然抓住翁归靡的袖子:“翁归靡,你还记得她又一次弹的曲子吗?就是那次霍峻来的宴会上,她弹的曲子——”
翁归靡皱了皱眉,脸色也微微变了,当初细君的手受了伤,所以弹得声音很小,而且配合着一首歌,什么“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大家都被她的歌声所吸引,反而忽略了那只曲子!
竟然和刚刚军须靡弹得有**分相似!
“不——这不可能,那只曲子是阳孙写的,别人不会知道,我要问个清楚!”说完,军须靡跌跌撞撞的就走了出去。
翁归靡脸色大变,也追了出去:“王兄,等等我。”
心中无限的疑问,被风一吹,酒意翻涌着,军须靡几乎迫不及待的要看到细君了。
来不及等人通报,他一脚踹开房门,尾随在后面的翁归靡也随之而入,可是就在他们进去的一刹那,一道黑影正准备从窗子进去,看到他们之后,迅速的朝躺在床上的细君狠狠甩出一把匕首,然后飞也似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军须靡看到寒光一闪,几乎不做他想,一个飞身用手抓住了把柄,然而毕竟喝了很多酒,手掌抓捏不准,一半握在刀刃上,鲜血顺着手心就淌到匕首上,再流下来。
感觉到异常的细君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的是军须靡手拿匕首,匕首尖还向下滴血,她一下子抓紧被子,惊骇的看着军须靡:“你——你要做什么!”
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疼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须靡脸色变得很差,她分明误会了他!
翁归靡没有避嫌,上前几步,急急的问:“王兄,你有没有怎样?”
军须靡冷愣地看着细君:“你得罪了谁,竟然会派人来杀你!”
细君这才从惊恐之中转醒过来,难道血是他的?有人要杀她?他救了她?
翁归靡在身后道:“王嫂一向与人无争,除非是——”他沉吟了一下:“此事还需认真调查,翁归靡先退下,派人跟进!”
军须靡的酒几乎全醒了,他也明白翁归靡所怀疑的是谁,于是淡淡的说:“好,只是不要打草惊蛇,派人仔细盯着,如果发现异常,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翁归靡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悄然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军须靡和细君,细君嗫嚅道:“你的手还在流血,要不要我帮你巴扎一下?”
军须靡噗通一声,坐在床边,展开匕首,看见手掌心的一道划痕,冷声道:“你不该让我去找别的女人巴扎吗?”
细君脸色一红,虽然她很讨厌他,恨他,可是看情形,刚刚分明是他救了她,不再逞口舌之快,她撕下一块干净的白绸布,小心的拉过军须靡的手,生怕他再有突然之举,先是擦拭掉血迹,然后才一点点的缠裹起来,看着鲜血晕染湿透了布,她低声道:“应该先敷点金疮药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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