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韩家药铺的门上,挂着两个昏暗的红灯笼,已经关门了,翁归靡站在门口,重重地拍了两下门,里面的门缝看到翁归靡,门嘎嘎开个缝隙,有人低声道:“王爷,请进。”
翁归靡刚走到正厅,就看到霍峻站在那里,一身胡服居然也穿得俊逸非凡,很显然,他站在中庭等了许久,一见翁归靡,立刻上前深施一礼:“王爷!公主她可好?”
翁归靡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将军,公主她现在卧病在家父府上!”
“不错!霍某曾经说过,如若军须靡不善待公主,霍峻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带公主离开!”
“两国关系压在她一人的肩头,她承担不起!也绝非她该承担的!大汉不肯召回公主,倘若为此而让公主陷入绝地,霍峻愿违抗圣旨,从此带公主隐居江湖!”
“什么?”霍峻的身子一摇:“是不是他害的?”
“公主——”低低的呼唤,就在耳边,她那么想他,居然神经开始错乱,居然会如此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
“公主!”
“只是什么?”霍峻沉声道。
“带公主走吧,晚了就麻烦了!”他轻声打断了霍峻的忏悔。
“恐怕将军不是见见而已吧?”翁归靡道。
“是——你——吗?”原本已经说不出话,再加上哽咽的嗓子,她几乎说不完整,可是霍峻已经全都听懂了,他低声道:“公主,是我,我是霍峻!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
“是吗?”一句冰寒入骨的话,在门帘外响起,而人已经大踏步的迈了进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难道霍将军不怕两国因此交恶?”
………………………………雨归来…………………………
一旁的要离站了起来:“公主?谁在喊?在喊谁?”
两个男人对望的瞬间,都从对方眼里读懂了什么,原来——原来他也有如此心事!
军须靡的脸上,带着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得意和残虐,当他的视线落在床头上兀自抱着细君的霍峻身上时,杀气瞬间溢满了整间房子。
原来她不是单恋,原来他心里也有她!
可是,下一秒钟,她的泪被他温柔的拭去,感觉到那脸上划过他指尖的温度,她反而哭得更加汹涌了。
四目相对,她的手还撑在床上,可是指尖却痛得无法用力,就在重新跌倒在床上的瞬间,霍峻一个大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大禄府上,一辆黑色马车悄然停在门口,四顾无人,车上下来两位高大男子,迅速的进了宅院,大门重重的掩上了。而门外的角落里,一个侍卫悄然离开。
她在西窗,看着东窗下那个月白轻衫的男子,吟哦着《采薇》:
团。幻裁,团裁。她的脸红了,他是将她比作桃花吗?还是说她该嫁人了?
她知道他有一身的抱负和理想,想要去沙场建功立业,想要在文场上彪炳千秋,可是她只有一个理想,就是听他偶尔弹弹琵琶,若有若无的看看她,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就听着大门轰地被撞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几乎带着风雷一般,迅速向这边赶来。
真的是他!细君的泪瞬间滑落,她是在做梦吗?为什么这个梦如此真实?他真的出现在她眼前,还这样拥抱着她!一定是做梦,霍峻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呢?
站在门口的翁归靡,心里酸酸的,他不想再看下去,因为从细君流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的脆弱只会对一个人敞开,而那个人,却不是他!
细君摇了摇头,这都是她的命,和别人又有什么相关呢?
细君的心噗通的猛跳起来,要离也听到了,难道真的是他?勉强的刚要起来,突然,门帘已经被掀开,霍峻就那样的出现在她面前!
翁归靡未置可否,看看左右:“将军,城禁如此森严,怎么在此时进城?王兄正在搜查王嫂下落,如果知道将军进城,只怕凶多吉少,不如趁此夜色将深,快快回去吧!”
翁归靡看着霍峻脸上的坚毅和决然,轻叹了一口气:“霍将军如此深情,翁归靡自愧不如!既然如此,那就随本王进府吧!只是——”
翁归靡脸上显出了一丝失落:“只是将军若真的带走公主,就永远不要让她再被找到。”他宁可永生永世不再见她,也不希望她再受一丝一毫的苦。
而他也将脸转向了别处,从来都不知道,霍峻也会有一天,跑到她面前,对她说:公主,跟我离开!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
而那不寒而栗的感觉,让细君几乎是自觉地向霍峻怀里偎靠着。她还是害怕的,不知为什么,他仿佛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魔,仿佛从来不会给敌人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从来都是赶尽杀绝。
这时,大禄带着沙考突然闯了进来:“糟了,军须靡把整个府全都围上了!这次恐怕你们插翅难逃了!”
那一天,桃花树下,他打开一盏白瓷茶碗,金黄色的茶汤上落了一朵粉女敕的桃花,他放下茶碗,看着她,突然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重重帷帐,深深庭院,锁住了一个女人所有的青春与梦想,她的梦太简单,简单到不求永远,只希望回到她和他共同生活的那两年。
霍峻抱着细君,冷冷的说:“既然来了,我不会一个人躲开!要走,一起走,要留,我会陪着公主!”
霍峻的眼睛在黑夜冷如寒星:“没有见到公主,我不会离开!所以将军请帮在下一个忙,带我去见公主!”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过来——”军须靡冷冷的对床上的女人发话,他压抑着几乎要杀人的冲动,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投入那个奸夫的怀抱!
他们的样子,还真是情深意厚啊!
细君望了一眼霍峻,身子微微一颤,而后者放在她肩头的手则用力的传来保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