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二王子车师登基,为车师王,典礼毕,送大汉郑吉、司马熹返回驻地,乌孙王翁归靡迎王兄归国。
郊野外,军旗猎猎,马车滚滚而行,第一场春雨夹杂着些许雪花不期而至,飘入众人的眼中,
汉军营中齐齐响起一首雄劲苍远的歌声……
“什么?”翁归靡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上次在车师只见了王嫂一面,她脸上的悲戚却在他眼前挥散不去,原以为霍俊带她回了乌孙,她和王兄一家三口终于要在一起了!没想到她居然又回了长安!为什么?难道她千里从长安追来,不就是为了找到王兄吗?为何再找到之后,又突然回去了?
“你是何人?”翁归靡坐在席塌之上,冷淡的开口。
“带着长夫,和霍俊回长安去了。”
“慢着——”翁归靡淡淡的说:“既然汉使到来,想必和公主有很多话要说,何必等到稍后?还是要背着本王?”
“既然没有,夫人,把信给本王看看。”翁归靡伸出了手,眼中闪过不容拒绝的冰寒。
“走了。”
一把抓住解忧:“她为什么要回去?”
乌孙的军队遥遥而去,军须靡依旧昏迷不醒。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出征已久,战场上出生入死,寒冬时节出发,如今竟已春回边地,岂不让人思念家乡?细雨凄迷,凉风细细,当初离别长安时的誓师声仿佛还在耳测,伊犁战场上的喧嚣声仍未远去,终于可以凯旋而归,仿佛看到春日的长安,花木丰茂葱郁,那些美丽的汉女们正在城隅采桑,那才是最温暖、动人的画面……
半晌,解忧纳闷的走上殿来,不明白为何刚刚闹得不欢而散的他,为何又要传唤自己,刚一上殿,一眼瞥见站在地中、汉人打扮的男子,在看清他面容的时候,吃了一惊:“常羲,怎么是你?”
听到解忧如此冷淡的回答,翁归靡心底的怒火再度被激起,他上前一步,冷声道:“去哪里了?”
呼莫低声道:“这是王上。”
城阙就在前方,遥看细雨之中,淡淡的草绿色已弥漫开去,春天竟这般快的就来了。驶进王城,一直来到伊人殿桥头上,前来接应的五侯爷、呼莫等人都纷纷迎了上来,翁归靡安排他们犒师,亲自牵着马车,一直送入伊人殿。
她刚刚离开,就听见呼莫在外面道:“王上,有大汉信使在外,求见右夫人。”
她已经忍得够久了,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受这样的冷落和折磨?
她并未施脂粉,脸色微微苍白,看向翁归靡时,眼底闪过一丝悲哀,见他望向自己,缓步走了过来,低声道:“王上,你回来了?”
将昏迷的军须靡放在床榻之上,翁归靡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在看,他不悦的回头,正是解忧。
岂不怀归,畏此简书。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常羲回望到公主,立刻叩倒:“公主!”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呈到解忧面前,脸上现出十分痛苦的颜色!
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
翁归靡冷淡的说:“你来做什么?”
翁归靡厉声道:“什么时候走的?”
翁归靡愣了一下,瞬间明白她口中的“她”就是王嫂,腾地从床榻边站起,激动地说:“她在何处?”
翁归靡来到正殿,就见殿下立着一个男子,身后并无侍从,难道不是从朝廷派来的?
翁归靡皱了下眉头,家书?楚王一家早已在七王之乱中尽被诛杀,仅余解忧一女,何来家人家书?若说是朝廷来的,又全无仪仗,十分令人生疑!但是他却丝毫未表现在脸上,只淡漠的开口道:“去请右夫人上殿。”
翁归靡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果然她开始拿孩子来做要挟了!他甩开解忧的手腕,冷声道:“有恙又如何?想为本王生子的女人,多得是!但惟独本王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翁归靡脸色一沉,大汉信使?是长安来的,还是郑将军那边?“宣!”
解忧又气又伤心,她已经尽量在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他却仍然如此,这让她情何以堪?她忍住自己的眼泪,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那好,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随你认不认,喜欢不喜欢!”说完,也不告退,就转身退下了。
解忧坚持着不去和他争吵,当着常羲的面,她不想让自己难堪,只得低声道:“之前王上对抗匈奴,解忧不过是询问一位故人,可否前来襄助而已。”
解忧心一慌:“没有!只是——”
解忧抬起头,眼眸里已经涌上了泪意:“从解忧站在这里开始,王你可曾问过解忧一句?难道在你不该为当日的误解道歉吗?不该关心一下我月复中的胎儿是否安然无恙吗?”
解忧满月复狐疑,接过信来,看着封皮上“常惠”二字,还未等打开,望向正在向她走来的翁归靡,脸色就变了,慌忙的将信放入袖口,低声道:“你先下去休息,稍后本宫——”
解忧的心一痛,她敛下眼眸,压抑自己心中的委屈,淡淡的说:“她回来了。”
解忧眼底的悲哀更浓,原来在他心目中,只有一个王嫂,而她的身孕、她的鞭伤,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解忧被他眼中的焦灼、担忧、关心都收在眼底,被他猛烈的一抓,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冷声道:“难道王上以为是我让她回去的吗?”
那人淡淡的施了一礼,开口道:“参见乌孙王,不知公主何在,这里有家书一封,还望面呈公主。”
(——选自《诗经·小雅·出车》雨归来:诗及释文不纳入收费字数之中,大家可以放心观看。玁狁是匈奴的古称。)
面尚化和荷面和。翁归靡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在别人眼里,仿佛是一丝赞许,可是解忧却能感觉到,那嘲讽的意味:“这么说来,可真是本王的贤内助,本王更要知道,到底是何人。拿来——”
解忧无奈的将手伸入袖口,不甘的将信递给翁归靡,翁归靡看了信之后,淡淡的笑道:“很好。”那笑容说不出来的冷,可是他偏偏没再说别的,就将信扔给解忧,转身向后殿去了。
留下忐忑的解忧,半晌才转过神来,颤抖的打开信,看完信,她脸色一变:“常羲,这——这封信为何是三年前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