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解忧脸上滑过的泪,翁归靡的心突然一颤,他猛地抽出自己尽管依然坚挺火热,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看着她腿间浅浅的血痕,心中的懊恼更盛,不知为什么,他一见到她就这般失控!
冷淡的穿上衣服,翁归靡见她瑟瑟的拉上被子,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一甩袖,离开了解忧的偏殿,懊恼的望着细雨中的宫殿。
琉璃瓦那般鲜亮,杨柳枝头也绽放出新鲜的绿色,他的心却丝毫没有任何喜悦,王兄如今已经归来,他也不想再贪恋这王位,当初三兄弟策马青山下的快乐已经一去不返,那种无忧无虑,心无挂碍的青春再也回不去了。成长就意味着承担责任,尤其是生在王室,就要肩负起家国重担!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
“她人在何处?”
“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长安?”她为何要回长安去?长安,是什么地方?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他也想除去所有负累,回复到最初的轻松,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可笑,他这个最无心王位的人,居然有一天会接掌这万里河山,西域最大的强国!
他的心没来由一痛,针线篮里居然还有两件小小的婴儿衣,想起细君曾经说过,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叫长夫,他却没有任何的记忆!
他的手一拨弦,淙淙的琵琶声,如同落在寒潭上的瀑布,溅起无数水花,又落在冰面上,记忆也如同跳珠一般滚滚荡开,敲击在心头,激起无数过往的回忆:
他终于体会到王兄的感受。
军须靡从床榻上下来,尽管面色苍白,却不减他的落拓英姿,抚模着床帐和几案,还有案头上的针线竹篮,心中微微一动。
军须靡坐起身来,有人送来巾帕服侍擦洗过后,翁归靡指着这间宫殿道:“这是王兄亲自下令为王嫂修建的伊人殿,模仿的就是大汉的建筑,涵义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军须靡打开那件袍子,穿在身上,果然完全符合他的尺寸,那袖口、领口上的绣花,细密而平整,想着她曾经坐在这里,沐浴着的春光,细心的为他做春服的情景,宛若那画面就在眼前。
军须靡接过水碗,喝了两口后放到一边,望着雕栏画栋的宫殿,一丝熟悉感浮上心头,转向翁归靡和呼莫,倒多了几分清醒,似乎凡是与她有关的他都遗忘,除了她下葬的一幕。军须靡皱紧眉头,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少故事?
军须靡接过绢帕,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让紫苏为自己找解药,自己居然错怪她,难道说她也中了那种奇毒,所以喝下乌藤草才会安然无恙?这一切或许都是归齐做的好事!可是——他更想知道的是属于他和她的过去。
军须靡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这些对我来说,都已毫无意义,你自做你的王上吧,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事情,替我找回那段失踪的记忆。”
军须靡看了一眼翁归靡,对太医道:“下去吧。”
军须靡苍白的一笑:“就算记不得过去,我也忘不掉现在了,或许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只要她一出现,就会占据我的心。说吧,我很想听。”
可是如今,一死一伤,只剩他一人,弹这曲棠棣之歌。
听见军须靡开口,翁归靡眼神一黯:“王嫂已经回长安去了。”
呼莫为难的立在那里,翁归靡望到墙上挂着的琵琶,取下来坐下,低声道:“有一只曲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过了,可惜当初是三人同弹,如今——”
呼莫见是翁归靡,立刻跪倒:“王上——”
天上的鸿雁飞过,三只弓同时拉开,三只雁同时坠落。
太医换过药后,在军须靡面前跪倒:“王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好,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床榻上的军须靡,意识已经慢慢恢复,耳边的琵琶声如此熟悉,可是他却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听过,他是中了那个女人的诅咒,忘却了所有的过往,可是终究还是在将死的那一刻,揭开了记忆的一角,他努力的搜索,想要找到更多的痕迹,来回忆和她有关的过去,脑中却如同覆盖了厚厚积雪,无论他怎样试图去融化,却都以失败告终。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正在思忖之时,太医、紫苏已经来到门外,听到传唤进了殿内,太医紧张的上前为军须靡检查身伤口,而紫苏则将一块写满字的绢帕呈了上去,她指指自己的嗓子,黯然的垂首站在一边。
细雨扑面,带着清寒,翁归靡来到军须靡的寝宫,看到呼莫在内,又看向床上,低声道:“王兄还没醒来吗?”
缓缓的睁开眸子,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慢慢消褪,望着坐在对面正弹着琵琶的翁归靡,还有站在一边的呼莫,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用手支着身子坐起来——
翁归靡从上面取下那件蓝色的春服:“这是王嫂一针一线,亲自为王兄缝制的春服。王嫂教会了乌孙贵妇们,如何缝制汉人的衣裳,那一年,龟兹国王来拜贺的时候,所有乌孙王公贵族们都穿上了夫人们缝制的丝绸内袍,而王兄的这件,是最精美合身的。”
翁归靡淡淡一笑,将他搀起:“呼莫,不必再如此唤我,王兄既然归来,这王位自然还是王兄来坐,你可仍旧唤我肥王。”
翁归靡点点头道:“王兄,既然你身体即将康复,翁归靡想要离开乌孙,出去透透气。”
翁归靡脸色微微一颤:“王兄,你记起王嫂了?”
翁归靡见状,立刻放下了手上的琵琶,端着水碗,来到床边:“王兄——呼莫,去唤太医过来,叫紫苏也过来!”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翁归靡听到此话后,眼神一黯,低头道:“王兄,是两个。”
团。幻裁,团裁。军须靡诧异的望着他:“他们在哪儿?”
雨归来:雨正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