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的早晨,听不到一丝鸟雀虫鸣,临冬城在北方,南下的燕子早在秋分之前就启程离开了。
饭厅门外两边的立着两片光秃秃的梅树,夏侯湛从树道中间的小路上过来,半眯眼看了看缩在百里云直身旁的女人,“去哪?”
百里云直吊儿郎当的解释,“我们要去外面用早饭,昨晚那贼闹得真凶,搅和这么多人都睡不好觉,我让纳都回去继续补觉了,反正我闲着没事,今天就换我来保护她。”
沈青低头垂脸,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好坏这搅了整个将军府都睡不安稳的‘贼人’…就是她和夏侯湛啊。
“怎么闲着没事?你比较了解傅彦澈的喜好,行宫那边的布置就由你去收尾。”夏侯湛简单有力的一句话,就立即把百里云直今天一切的行程颠覆了。
百里云直抖了抖唇,“皇卫军送来的信一向都是直接交到你手里的,什么时候这变成我的事了?而且,谁了解傅彦澈的喜好了,我不了解,我跟她不熟!”
“叫你去你就去。”又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青邹眉,也不忍心百里云直放个小假还被白痴将军欺压,“别理他,他又不给你工钱,何必这么劳心劳力的,我们走!”
百里云直也有些郁闷,今日夏侯湛怎么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了,好像故意想支开他似的。
正疑惑着,前头的沈青忽然停下脚步,“苏公子!”
只见前头不远处,苏裕舟踱步走出,闲逛似的朝几人走过来,笑容涟涟的看着站在梅树间的几人。
依旧穿着那件普普通通的灰布衣衫,方才出了院门就听见夏侯湛与百里云直的声音了,“沈姑娘早。”
沈青暗暗自责,昨天还夸口说自己是好客的人呢,今天就把苏裕舟在府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也早,府里的厨房出了点事,我们正准备去外面用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百里云直稍感讶然,转头看了看同样很意外的夏侯湛,看来他没料到苏裕舟的忽然出现。
苏裕舟缓缓靠近,“也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感谢沈姑娘让我留宿,不如就由苏某做东,好好请众位吃一顿饭。”
夏侯湛在他靠近五步之内的时候,上前站到沈青萝的身旁,淡然正色道:“她是我的夫人。”
“我知道,可我听说你们还没正式行过礼,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称呼她一声沈姑娘。”苏裕舟不笑不怒,也说得甚是有理。至少,让沈青很满意。
“你怎么转悠到临冬城来了?”夏侯湛再度出声,却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沈青终于听出端倪,“你们俩,认识?”
百里云直好奇沈青是怎么收留他的,“你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沈青疑惑的邹眉,看了看身旁的百里云直和夏侯湛,又看了看对面的苏裕舟,“真实身份?”
“难道你没听过真国太子的名字?”百里云直再度惊讶,这女人八面玲珑,怎么会不知道苏裕舟在坊间的事迹。
“也幸好沈姑娘没听过我的名字,不然就不能像昨天一般,真心实意的跟我朋友了。”
这个只穿灰布衣衫,毫无行李,喜欢打抱不平乐于助人,办事利索说话斯文的苏裕舟…是真国的太子殿下?!沈青顿时满脸无谓,出门随便交个朋友,竟然就是某国的太子,她太佩服自己了!
而且没听过才是正常,她才来这个世界几天啊,听过才不正常呢!她只知道真国和镜楚两国相近,隔了一条又北往东的威水河,所以想想他们几个认识也并不奇怪。
后来仍是百里云直与沈青两人出门,街市上的人流来来往往,沈青挑着布帘看了看,正好看到昨天他们相遇的那间悦来客栈。
放下布帘,沈青疑惑的问道:“苏裕舟,他很有名气吗?”
百里云直淡淡一笑,“他大概是天底下最悠闲的太子,却也是最落魄的。”
“悠闲和落魄?”沈青更加疑惑了,这两个词的反差可不止是一点点。
马车左右摇晃的轻轻颠簸,百里云直缓缓出声,“说他最悠闲,是因为他喜欢游山玩水,离开真国一走就是十三年,一直在七国之间游荡;说他最落魄,是因为他身旁从不带着侍卫随从,哪个太子会像他这般,一身平民打扮,毫无皇家的威严和架子。”
沈青眨了眨眼,她可一点没感觉苏裕舟哪里显得落魄,“喜欢游山玩水也不是什么错,而且,我觉得想必真国太子,他更适合当个江湖大侠。”
百里云直笑笑,“若是这样,那真国皇帝真要哭死在病榻上了。”
沈青耸耸肩,这是人家的国事还是家事?她没法评价什么。
“青萝,你有没有想过,苏裕舟孤身一人在外浪迹十三年,真国皇帝十三次金刀圣旨都没能让他返回真国,就算再喜欢游山玩水当个江湖大侠,又怎能抛下自己所有的至亲这么久,甚至连面都不曾碰过,他是我最看不透的人之一,有时候想想,真不知他是可怕还是可敬。”
百里云直一番极为严肃深沉的话顿时叫沈青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么远,没想过当个江湖大侠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毅力,正如百里云直所言,十三年的艰辛,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从小长在金香玉暖皇宫中的太子,又怎会选择这样的人生?
“那他为什么会来找夏侯湛呢?”沈青并不愚蠢,怎会看不穿苏裕舟极有可能是因为认得纳都,才会主动跟她攀谈。
话厢转外,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市,跃过层层叠叠屋檐,宽广伟岸的将军府内,夏侯湛与苏裕舟对坐在书房内院的石桌上,空暇地方几乎都是光秃秃的梅树。
夏侯湛抬眼看了一圈,顿觉这些难看的树枝很是碍眼,他一阵子没回来,刘副将怎么越发婆妈了,以前院里只种几棵蒲葵就好,现在却满是这样空枝头,难道是沈青萝要他种下的?
石桌上摆着棋局,苏裕舟没理会夏侯湛的心不在焉,并着白棋落子棋盘,“夏侯湛,问你借一样东西肯不肯?”
“什么东西?”
苏裕舟无害的笑着,一字一顿的出声道:“青虹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