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当初那夜,只觉得……一切都在手里,那般的傲视苍穹,独自为大……
这茶中玄机,还当真万千啊。
“倒真的知道,为何当初‘帝王十顾’,你皆以‘碧逍遥’为拒,原来这茶,比任何良药,都有效的多。”
她浅笑,目光落在杯子里,那些琥珀色的茶汁,轻轻回旋,晃动了几丝茶叶起起伏伏。
抬眸,她盯着他的眼睛:“只是这‘尽得天下’,真不是什么好喝的茶,偏偏又让人欲罢不能,当真作孽!”
陆子祁端起面前的杯子,浅酌一口,淡淡道:“你还是这样,喜欢盯着我的眼睛看。”
“因为你曾说过。”
她莞尔,端起手中的茶:“这天下人,可以通过极高的易容术,遮掩一切,只有眼睛,不会骗人。”
顿了顿,她道:“子祁,你可曾后悔?”
银发男子喟叹一声,仰头,望着无边无际墨蓝的天空,似喃喃般:“天命的轨迹,已然走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你本该走出这个新轨迹,偏生要掺和进来,纵然我后悔了,也只能……替你受十年天劫,白发无情,孤独终老……只是这次……”
他对上女子宁静无垢的杏眸,一笑高洁赛白雪:“这次,子祁不悔!”
这次,陆子祁,绝对不后悔……
她怔了怔,手里的杯子没有握稳,晃动了一下,溅出几滴茶水来。
他很自然的替她取过杯子,自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拭去那溅了茶水的衣袖……
“你……你不问问我的意思吗?”
声音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不确定,仪夏喃喃的问。
陆子祁笑了,浮云般的眸子里染上无数轻轻点点的光泽,叹息一声,修长白皙的食指按在仪夏的心口。
“你的心,已经告诉你了,这就是你最想的答案……”
“我的心……”
她茫然的重复:“……那如果,我不愿遵从……这颗心,是不是……便可以,永远的离开了?”
陆子祁莞尔,手中方才替仪夏拭茶渍的洁白帕子,已然染上茶色。
他将那方帕子递过去。
“仪夏,这帕子本是素白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方帕子。现在它沾上了茶渍,不再是当初的干净洁白,你道这帕子再也使不得了,便要丢弃。”
男子莞尔:“可是……你可曾想过,是我逼着它去做了一件,让我要丢弃它的事儿,而不是,它自己要做的……它一点儿也不想做,一点儿也不想……”
仪夏痴痴的望着那方帕子,笋根般纤细白女敕的指触到那帕子,握住,紧紧的握在手心……
男子已然起身,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如云淡风轻般,却掩不住一分心意。
“其实,你还是穿着素衣,最美丽……”
女子的手震住,猛然抬头望向那抹早已融入无边黑暗的白衣……泪珠子晶莹的跌下一滴,女子却笑了,笑得很是美丽、娇柔,一如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
“陆子祁,谢谢你。”
低低一声儿,不管男子早已听不见。
谢谢你,教会仪夏这么多,或许这就是天命。
天命有言,我不平此劫,永生永世,孤独终老……
可是,我得到的,原来竟是比失去的,多了多少啊……
那个冬天的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陆子祁彻底的消失在紫湘历史的尘埃中,仪夏或许还会卷入新的轨迹,但那又如何?
她微笑,握紧手心的帕子,不是还有个人人说,她穿着素衣,很好看……很好看吗……
“那是谁啊?”
诧异的唤声儿,伴随着两声带着惊喜清脆的“娘亲”,仪夏的衣角叫人拽住了!
女子闭上眼黑了黑脸:好……她自作孽,不可活!
深呼吸,仪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心翼翼的低下头。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啊,今儿个玩得可开心啊?——有没有想娘亲啊?娘亲好想你们啊啊啊啊……”
胖嘟嘟两个比年画还好看的女圭女圭,一边一个拽着仪夏的衣角。
其中一个听了这话,就嘟起嘴,女乃声女乃气的哼道:“娘亲你这话也太假了!——尚奕姨夫说了,娘亲去吃好吃的,亲美女抱美男去了,丢下妹妹和冥浣好不可怜,甚凄凉啊,甚凄凉啊啊啊啊啊!”
小嘴一撅,就差没哭鼻子了!
仪夏无声的抽了抽唇角,脸黑了一黑:天杀的尚奕,老娘此番和你没完!
老娘抢了你老婆看,你居然敢教坏我儿子?!话说……
仪夏甚愤怒,她也不算抢他老婆啊?!——是他老婆自己,那一年不要命的闯倾下庄的毒瘴、玄阵,差点儿丢了小命!
仪夏无法,只得见了那个水裔容月——她恨得牙痒痒的妹妹!
哪知道,那容月却是进来了,就死也不走了,不愿出去,不愿见尚奕,丢下个宝贝儿子给尚奕,独自躲在倾下庄五年!
还发誓再也不会背叛仪夏,条件就是,不肯见尚奕!
赶她走,她便泪眼汪汪的质问仪夏,为何不肯见冷峥嵘,此番颇是问的有理,仪夏还能怎么?——自认倒霉呗!
再逼得急了,拿容月不是上吊就是抹脖子的,还要剃了头发当姑子!
每每看着尚奕杀人的眼睛,仪夏只能抚额仰天大叹——甚凄凉啊,甚凄凉啊啊啊啊啊……
“娘亲,你在想什么啊?”
小小墨白不满的拉扯着仪夏的衣袖,可怜兮兮的仰起巴掌大还不到的脸蛋儿,眼巴巴的望着仪夏,那双水汪汪的,清澈如水眸子,活似仪夏!
“娘亲,娘亲,难道娘亲真的和尚奕姨夫说的那样,是不要了爹爹后,又……又不要墨白和哥哥了吗?呜呜呜……”
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啊……
仪夏额角的青筋跳的那叫一个欢畅:造孽啊造孽啊……尚奕,此番这梁子,老娘与你结下了!——想要老婆,你下辈子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