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春节,跟以往的春节一样,过得很是简单。
我有个外公,今年70多岁,在城里住不惯,一直住在空气清新的乡下。我们每年都回乡下住几天,年初五晚上才回到城里。
才刚回到家,周仲和周厚就过来玩了。
年前忙着采购年货,给乡下的亲戚买过年礼品,一直没什么空闲。
今晚是第一次见到周厚。他跟周仲一样,也长高了,还是那么亲和。
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聊些周仲的事情。
“哥哥跟爸爸提出,要跳级。”
“跳级?”
“是呀,他想跳到初三。”
我惊讶的看向周仲。
自进门起,他就一直安静的呆在旁边,无比专注的望着我,眼神在柔和的灯下,带着种说不出的温柔神情。
“哦。”一接触到他的视线,我连忙移开了目光。“他智商那么高,一定可以的。”
“你也认为可以?”周厚挑眉问。
“当然。可以让他参加初二的考试。”我再次看向周仲。
他已经转到了电视上,在屏幕微光的闪烁下,他目中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倒是个好办法。”周厚额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忙碌着的老妈道:“哦,对了,阿姨,妈妈叫我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明天?有啊。什么事?”老妈手里抱着一大堆脏衣服,正要放进阳台的洗衣机。
“妈妈想去看鬼片,又不敢一个人去。想叫你去。”
我一阵哆嗦,大过年的看鬼片,一定是无聊透了才找刺激。看见老妈答应,我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由于我们经过了长途跋涉很累,他们早早就离开了,我送他们到门口,周厚已经进了自家门,周仲却一直站在我家门边,看着我。
“还有什么事?”我问道。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我下意识的接过来。
是一个环形的玉佩。被他捏在手里可能有些久了,暖暖的温度,熨贴着我的掌心。
我惊讶的望向他。“这是——”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似乎被火烧着了一般,低声道:“新年快乐!”
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转过身,飞快的冲进了对面的门里,然后,门被很快的关上。
端详手里的玉佩,晶莹剔透,入手滑腻,闪烁着神秘的光泽。用细细的红绳系着。虽然我是外行,但还是看得出价格肯定不低。
给我新年礼物这件事,我本来觉得很正常,然而,他极不正常的神色,反而令我迷惑了。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我准备这个新年礼物的呢?是为了感谢我吗,如果是,刚才他为什么如此反常?
或者是其他?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觉得心乱如麻。合拢手掌,把玉佩握在手里,似乎想握住我的心,让它不再跳得这么不受控制一样。
回想起来,这是我生平收到的第一件新年礼物。
“他们走了吗?”老妈在身后问。
“嗯。”我关上门,走回自己的房间。
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她看到这块玉佩。我只想把它藏起来。只有我和周仲,分享这个礼物的秘密。
第二天,我的灾难来了——老妈非要拉我一起去看鬼片。她说她很害怕,让我给她壮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最怕的就是——鬼啊。
周妈妈早等在门前,还有周仲和周厚。
两个妈妈望了望对方的儿女,心照不宣以眼神示意。
慢着,难道,她们想要儿女陪一陪,才出此下策吗?
我沉思着,眼神掠过周仲,他对上我,脸颊立刻红了起来。这小孩,还在害羞哈。我本来想假装没有礼物这回事。就是,装作没有收到他的礼物,这样,就不用还送礼物了。
然而,他的表情,却让我玩弄之心顿起。我走过去,跟他并排,低声道:“谢谢你的礼物。”
他愈发的面红耳赤。我忽然觉得很有趣,顺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你要吗?”
这是一颗狗牙,被钻了个孔,也用细线拴着,是我5岁时,外公送给我的。在他的乡下,狗牙有辟邪的作用。此后,我一直戴在脖子上。
由于戴得过久,都已经磨损,牙尖裂开了一条长缝,看起来很是破败。我老早就想扔掉了。
他送我的玉,那么贵重。不送他东西说不过去。那末,就让他看看这个吧。如果他嫌弃,那我也找到借口,好不用送。
然而。他瞧了一眼之后,立刻接了过去,慌乱得类似于在我手上抢过去一样。眼睛发亮,眼底闪动着异样的神采,线条优美的嘴角,噙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几乎忍不住上翘了。狗牙被他无意识的紧紧攥在手里,贴在胸口。
狗牙被抢了过去,我本有些后悔,正要跟他说是开玩笑的,好要回来。此刻,看见他这样高兴,不知怎么,我的话却再也无法说出口。
算了,我以前欺负过他,送他狗牙,就当是道歉吧。
黑漆漆的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阵阵阴风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配乐声,衬着宽大的屏幕,那长头发,白衫飘飘的身影,活灵活现。当她向我们飘过来时,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略显温暖的手。记得老妈好像坐在我旁边。
我一把抓住那只手,死紧死紧,指甲都要掐进去了。
整场都很恐惧,我也就一直紧紧拽着那只手,随着心情的起伏,抓,捏,抖……也真奇怪,老妈居然没有甩开我。
电影结束,灯亮了。
我望向左边。啊,怎么回事,妈妈怎么变成了周仲?
而我捏着的手——我往下看。那只瘦削的手,修长的手指被捏得紧紧纠结在一起。又红又紫。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望向周仲。
周仲望着自己的手,既不说话,也不动,目光闪烁,心里似乎转着什么飞快的念头般,令人捉模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