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汝,你说今晚皇上还会来吗?”清波阁里,凉良娣吹着指甲上未干的蔻丹,随意的张口问向身边的婢女。可那眉宇间,却并没有沾沾自喜的得意神色,反而有些说不出的萧条忧愁。
“主子不要担心,皇上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来,今天晚上就算不来也对您的承宠造不成任何恶果。”作为奴婢,她没办法绝对断定皇上的行踪,也就只有尽量安慰自己的主子了。
“承宠?”咀嚼着这两个字,郎嫣突然苦笑一记:“承什么宠,这样的宠,不要也罢。”
“主子您不要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深知事态严重,她伸手和顺的抚了抚郎嫣的背脊,先安抚她的脾气。
“主子?您找我?”今日她当晚班,所以白日里没她什么事。她也乐得在花园里浇浇花,护护草,反正没进宫前,她也是做的这些。
“怎么表?”她要说,皇上也得信才行啊。
“真的吗?可本宫却怕皇上始终不肯碰本宫。凌苓,本宫到底在担忧什么,你懂的是吗?”
众所皆知,郎嫣这个首夜嫔妃是靠她老爹静王爷才得拥的,而皇上又是个“愚孝”之人,虽然此事上他为了边境战事而妥协了,但心里大概始终还是觉得辜负了太后的心意,可是这朝里朝外这么多眼睛看着,他又不可能让凉良娣承及了首夜后便对她置之不理,所以还是每日必到的“做做样子”,但心中其实是排斥着静王爷,连累的也排斥着郎嫣的。而若是有一天,皇上觉得这样子做得时间够长了,他也可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那从此之后,估模着皇上也便不会再踏入清波阁一步了。到时候郎嫣,就真的“失宠”了。
凌苓也不敢保证,只得往好的方面想:“至少皇上能明白主子也是逼不得已的。咱们姑且试试,若不行,再想其他法子。”
凌苓依言站起身来,蹙着眉想了半天,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想到了个一解暂困之法:“主子,要不您对皇上表表您的忠心?”
凌苓怎么会不懂,刚才故意说了一些体面话就是为了不正视郎嫣心中更深远的恐惧。
凌苓眉头轻皱,面有尴尬,咳咳,其实……郎嫣的苦处她即便没近身伺候,也是知道的,因为……每次皇上离开清波阁后,都绕一圈又往冷宫而去了,而接受到皇上的“提示”,她也就立刻找个借口,提着小药篮,尾随而去。
又沉呤半晌,郎嫣终于点了点头,此刻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叹了口气,当初利用朝事作为威胁让皇上首夜选择郎嫣的主意是她出的,因此面对后面的恶果,她亦只能责无旁贷。
当天下午,皇上又来清波阁了,凌苓知道,换药的时辰又到了,郎嫣知道,表忠的时刻也到了。
扑通一声,她倏地跪倒在地:“当日若不是凌苓胡乱出意,此时便不会这些麻烦。凌苓恳请主子责罚。”
梅汝一惊,连忙看了看四下,确定旁边没有别人了,才敢说:“主子您这是说什么?皇上的荣宠可是大过天的,你这般不假思索张口胡说,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只怕咱们就得陷入囫囵了。”
梅汝不放心的又深看了主子一眼,叹了口气,才告退了。没一会儿凌苓素淡的身影便出现在寝宫门外。
瞅了瞅四下,凌苓附身上前,贴着郎嫣的耳朵,悉悉索索的说了大半天,只见郎嫣的表情先还是烦乱不堪,后渐渐升起了些苗头,最后略微迟疑的吐了一句:“这么说,真的行吗?”
过了半晌,才说:“主子莫要紧张,皇上是位雅人,自然是爱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主子可是这京都里头难得的才女人物,大可不妨陪皇上耍耍,皇上兴许也是知道主子的才情,要不怎么放着这么多宫妃不去,非要到咱们这清波阁来呢?于此看来,在皇上心中,主子还是比别人高些地位的。”
郎嫣敛下眉峰:“是了是了,本宫知道了。行了,这里没你伺候的事了,去将凌苓找来。”
郎嫣现在的表情绝对不像一个正受龙宠的妃嫔脸上该出现的,她面如苦树的将凌苓唤到身边,忧色的将她纤细的手拉在怀里,吐了一口气才说:“凌苓,你可得为本宫想个办法呀,在这么下去,本宫可就没法活了。这外头的闲言碎语本宫不怕,怕就怕如此言不符实,还要承其恶果,让本宫委实冤枉得很呐。”
郎嫣的目光灼热而期盼的紧盯着她,她看在眼里,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郎嫣躬下背脊,焉了气般的说:“每日皇上来,你们都是在外面伺候的,可你们又知不知道,皇上对本宫,根本不如外界所言那般。他是每日都来,可来的时候从不与本宫亲热,连句暖话也没有过,次次都是拉着本宫不是作画就是对弈,作完画,对完弈,挥一挥衣袖,又走了。到如今,除了首夜那次,皇上都未曾与本宫合过房,你说皇上既然不想要本宫,这么天天来本宫这清波阁又有什么意思?如今外面都在传言本宫如何的蒙受圣宠,宫中嫔妃个个视本宫如眼中钉肉中刺,就连太后都妄想对本宫除之而后快,而皇上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更让本宫心口难受得紧呐。”一心急,也顾不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张着嘴便一大桶的苦水吐出来,吐完了,才满目恳求的望着凌苓,等待她说话。
郎嫣连忙将她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又没有怪你,莫不是本宫没抢到首夜,皇上就会从此待见本宫了吗?若是让暮良媛抢到了,只怕本宫的日子更不好过。你且起来,本宫让你来是让你想想后面的主意的,不是让你来请罪的。”
梅白俗九四梅九。“皇上今日想玩什么?”郎嫣一脸柔笑,面对自己的丈夫,她的脸上除了温柔,什么别的神色也没有。
东方荆淡淡的瞟了眼窗前的梅花,无任何思灼,开口就道:“画梅。”
好吧,又是画画,前几次作画的经验让郎嫣一脸柔色顿时生出一丝惨白,若是吟诗还能对话几句,借着诗句与皇上交谈几句,可若是作画,皇上次次都是专心描绘,连个余光都不曾赏赐给她,她又要怎么说出对他的自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