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晗!
馥香嘴巴蠕动了一下,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嘴巴被破布塞住,她瞪大了眼睛,看向那抹冲她凄厉嘶喊的身影。
“初雪——不要看——四哥去找馥香了——四哥去陪她了——初雪,闭上眼睛!”
凄厉的声音,崩溃的面容,白色囚衣裹住他清瘦颀长的身躯,馥香睁大了眼睛,贪恋的看着。
临死之前,她想到的只是此生若能伴他身边多好。而今,他就在眼前,却是要被扔进那事先挖好的土坑里面,活埋而死。
不要!初晗!我不是初雪!我是馥香!
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回来了!你若走了,我们便是真的天人永隔了!
我回来了——初晗——
这一刻,馥香眼底血色弥漫,目赤欲裂。
扑簌扑簌的声音好像是下雨了一般,面颊上顷刻间冰凉刺骨,眼前模糊一片,血水混着苦涩的液体流进她的嘴里。
古家三少首先被架上刑具,施以缢首之刑,绳索穿过他的脖颈,高高吊起,他挺拔的身躯在这一刻飘荡在凄凄冷风之中,白色的囚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是再也不能呼喊一声——初雪。
随后便是初晗!
馥香趴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初晗,多想告诉他,自己就是馥香,馥香回来了——
可他眼底的绝望凄凉,却在生生的告诉她,他要去找自己了!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既然让她重生,为什么,还要经历如此生离死别?哪怕是以妹妹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她也甘愿!
独独不要跟他生生分离!
“唔!唔——”她嘴巴被破布塞住,喊不出声音来,只能从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兽发出的呜咽声,娇小的身躯剧烈的颤抖,身上的伤早已痛的麻木,此刻最痛的,是心底——无法面对眼前的剧痛。
古初晗最后看她一眼——
这一眼,不过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跟妹妹告别的眼神。
不似,曾经初晗柔情似水的看着她的眼神。
不该是这样的——
“唔——!”馥香绝望的将头抵在冰冷的地面,血色弥漫,她看着他,他根本不懂她此刻眼底深意——就这么,即将天人永隔!
她不该怪他啊——谁又知,她会是重生的欧阳馥香!
馥香亲眼看着古初晗被活埋在刑台下方的土洞之内,他挣扎的双手指尖里面全是泥沙,苍白的关节最终定格在那里,动也不动。
“唔!”她看着他露出泥土的一节手指,胸腔内血液翻涌,紧跟着一口热血从喉咙里冲了出来,久久的堵在嘴里无法吐出来。
嘴巴还被破布塞着,她此刻身躯却如一片浮萍,动也不动。静静地趴在那里,空洞的眸子定格在刑台下方那活埋了古初晗的褐色泥土上。
“我儿!啊!”
古夫人早已崩溃,不停地用脑袋撞着地面,鲜血染红额角,却无法阻止悲剧继续。
广场边,人越来越多,可却寂静无声。
他们表面越是麻木恐惧,在心底,那反抗的种子萌芽越快。
古家刚满十六岁的五少爷被摁在地上,有两个侩子手从他的颈椎开始剥皮,慢慢的分开皮肤跟肌肉,像是蝙蝠展翅一般,活生生的被撕开。
他后背的血迹溅到了馥香的脸上,血溅在她脸上的时候还是温热的,她眸光颤动了一下,眼底,却依旧是空空如也,惟剩绝望。
古家五少痛苦的压抑声,从喉咙里缓缓传出,血淋淋的后背,能清晰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不——不!苍天在上,我古家满门忠烈!我古家冤枉!啊!”
古夫人凄厉的喊叫声,早已沙哑暗沉,她伸手朝着馥香,眼底有泪,混着血水,看不出,哪是眼泪哪是鲜血。
馥香的眼神,却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有动。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好似永远的定格在了刚才那一幕。
“再杀!”监刑官看着古家唯一活着的古夫人,眼底是那种啧啧可惜的表情。这北唐第一美人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
所以他在这之前让人扒光了古夫人的衣服,就是要彻底的将这个第一美人踩在脚下。
监刑官黑色官靴踩过古夫人的腰身,尽情蹂躏。
古夫人洁白无瑕的肌肤早已是伤痕累累,她眼底的屈辱绝望,最终化作一眼柔柔母爱,看向馥香,
“初雪——听娘一句话。”
她轻轻开口,尽她最后努力,对馥香绽放一抹绝美的笑容,北唐第一美人,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的美,依旧是惊心动魄的。
馥香静静看着她,四目交织,她眼底像是蒙了一层浮沉,空洞模糊。
“初雪——”古夫人后面的话,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喃喃的用唇语告诉了初雪。
初雪说话晚,很小时候就懂唇语,古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蠕动苍白的唇瓣,轻轻吐露她在世上最后一句话。
刹那——
馥香眸子猛然收缩,黑瞳之中泛出斑斑血红。整具身躯如被雷击一般定在原地,就连呼吸,都瞬间停滞了。
她看着眼前凄美一笑,旋即咬舌自尽的古夫人,眼底泪水疯狂冲涌而出。
当她的身体被人粗暴的抬起绑在柱子上的时候,她仍在落泪。四周一切都寂静无声,并非没有一点动静,而是她此刻耳中早已听不到其他,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话——反反复复只有初晗被活埋的画面——
她看着古家一个个优秀的儿子被拖下去扔进不远处的树林,一颗颗头颅从面前捡起,看着后背心脏那里还在跳动的古家五少被人一刀插入心脏,看着陪她最后一刻的古夫人即使已经死了,也要被那些侩子手在胸前模着满足他们的婬欲。
看到——
看到初晗的身子被从泥土里面挖出来,重重的丢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初晗——
眼前一切瞬间黑了一下,只有一束火把留在广场上,冷风猎猎,在耳边吹过,她还活着,可古家其他人却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
后背的鞭痕嘶嘶的疼着,鼻息之间血腥味道越来越浓。
她脸上的泪水原本以为干了,却再次毫无征兆的落下。狂风卷起和着泥沙血迹的青丝,挡住她泪流不止的面庞。
初晗——为什么会这样?
广场上,人渐渐散去。三代忠烈的古家被施以圈尽酷刑,古家朝堂上的盟友却无一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整个古家,只剩她一个。一个跟古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阴暗天际的边缘,血红光芒越来越浓重。无边血色和着凄冷月光,幽幽洒下,照在不远处一直停在暗处的华丽马车上。
马车自始至终一动未动,茜纱窗一直开着,绯色纱幔染了迷离的红霞,窗棂上似乎还有刚刚那只夺人心魄的手留下的温度。
车内的人虽然没有动静,却是静静地留下来陪着广场上孤独的她。
寂静广场,血染天际,他陪着她。
从车窗远远地看出去,高高的刑台上,绑在柱子上的那一抹小小白点一夜未动,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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