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寂然无声,除了赵妈妈的脸色变了之外,其他的人一时之间神色都有些茫然。
王嬷嬷的眼睛再次睁看了,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脸上。
枯蝶当然知道这药只会让人身子虚弱,吃上一个月后,日积月累,效用才会显现出来。赵妈妈既然一路上做了手脚,在没有找出动机之前,她也只是敲山震虎。要是这药继续喝下去,没等嫁入裴家,恐怕她的身子也彻底垮了。
她的座右铭一向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她的残酷,她不管这具身子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做错了什么事,但现在既然变成了她,那她就不会放过任何打算伤害她的人。
“大少女乃女乃,这是给您补身体的,怎么能给奴婢用呢?”赵妈妈一怔之后,挤出笑意道。
“正因为是补身体的,我才赐药给你,如果是毒药,我怎会随便赐人,你说呢?”枯蝶特意在‘补身体’以及‘你说呢’几个字上面加重了语调,甚至尾音还带点戏曲唱腔。
“可——”赵妈妈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
“嗯?”这个字音好似转了一个圆弧才停下来。“我这个大少女乃女乃赏赐的东西你也嫌弃?”
“奴婢不敢。”赵妈妈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已经有点慌了,枯蝶打了她个措手不及,让她事先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不知道枯蝶知道了多少,又怎么知道的?会不会对她做什么,种种念头在脑子里快速地转了几转,可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允许她有其他的选择
“不敢就给我喝下去!还是要我指个人喂你呢?”枯蝶前一句话蓦地提高了音调,让屋内的人身子都抖了一抖,后一句话,音调却落了下来,但听在屋内几人的耳中,仍像雷声在耳边经过。
绿裳,红裳,毕竟是大家出来的丫鬟,见多了各种勾心斗角,此时,虽觉得枯蝶的行为有些怪异,但都聪明地保持了缄默,反正做下人的,往往要无条件地服从主子的命令。
至于王嬷嬷,她只是看着,却没有开口阻止,就好像她从头到尾也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奴婢多谢大少女乃女乃赐药!”到了这个时候,赵妈妈别无选择,她不知枯蝶还有那些后招再等着自己,心中更是发虚,不得不将那药碗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反正这药一两副是没多大作用的。看来这一次,她那个主子是失算了。
“赵妈妈现在也知道这药味道有些苦了吧,既然我这个当主子的身子的确不好,我又不忍拂逆你的好意,就劳烦您再去厨房帮我熬一碗吧!”看着赵妈妈喝完了那碗药,枯蝶放轻了语调,说了一句更出乎人预料之外的话。
如果赵妈妈识时务,最好不要在药内掺加什么东西,如果,她还不识时务,那可真的是找死了,能不能把握她活命的机会,就看她的表现了,而且,由此一来,如果赵妈妈有同伙的话,她也要把对方给逼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赵妈妈听到这句话时,神色又是一变,但片刻间又恢复了恭敬的模样,领命而去。
“昨个晚饭吃的少了点,现在月复中有些空,你们谁帮我去准备一点吃的来。”枯蝶的目光在屋内几人身上扫了扫,然后开口道。要养好身体,刚吃药不成,必须的食补,她现在的确饿了。
“晚照,你陪我去厨房帮大少女乃女乃做点吃的吧!”红裳伸手去拉那个憨气的陪嫁丫鬟,原来她叫晚照,和晨曦还真是一对,这名字是这具身体取的吗?听起来倒也别致,不过最值得玩味的是红裳的表现,先前她让赵妈妈喝药的事情,莫非这丫鬟也看出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所以,做饭菜的时候,特意带上了晚照,毕竟,晚照是叶家的人,是这具身子从叶家带出来的,要是这饭菜也出了事,那和晚照一起去就可以避嫌。
“小姐——”晚照的目光看了过来,现在的小姐让她也有点怕。所以有点不敢自作主张。
“去吧,毕竟你还是了解我的口味的,你们几个如果也饿了,那就多准备一点。”说这话的时候,枯蝶甚至是带着笑意的,整个人看起来亲切了许多。
晚照和红裳出去之后,枯蝶将目光移到了坐在门边的王嬷嬷身上,“嬷嬷,过来这边坐吧,那边门口风大。”
通过先前的试探,她早已发现王嬷嬷不是一个简单的下人,无论是她背后的主子是谁,但要看清这个老婆子,需要相互之间有更多的交流机会。如果,她真的打算成为那个什么裴家的媳妇的话,还不想得罪王嬷嬷身后的那位老祖宗。
虽说一时想不出那个老祖宗的样子,但古代人向来以孝治天下,这个老祖宗就是未来的大老板之一,她并不打算与所有人为敌,能成为朋友的,何必一定要当敌人。
合理利用周围的人脉,这是身为一个优秀间谍的基本功。
“谢大少女乃女乃体谅。”王嬷嬷没有推辞,当即起身在桌对面坐定。
“绿裳,给嬷嬷倒杯热茶暖暖身子。”绿裳闻言,出了内间的门,片刻后手中提着一个铜壶,上前为她和王嬷嬷添加了一些新的茶水。
“嬷嬷,我初次离家,有许多东西都不懂,以后还要您老人家多多提点。”两人都作势端起茶杯抿了几口后,枯蝶开口了。此时的她脸上的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的冰冷,狠厉,以及似笑非笑样子,早已变得分外真诚起来,甚至美丽的脸上还有一丝由于年幼表现出来的憨气。
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之所以取‘枯蝶’这个代号,就是因为她本就是美丽的枯叶蝴蝶,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与掩饰真实的自己。
“大少女乃女乃,您客气了,只要您一路能平安的回到裴家拜堂成亲就是我们裴家的功臣了。至于什么原因,想必大少女乃女乃在出嫁前夜多少有所耳闻吧!”对上她满脸的笑意,王嬷嬷那有着褶子的脸也露出一抹笑意,显得慈爱了许多。
“嬷嬷,可是我有一件事情却很迷惑,还请您老人家能帮我找出答案来。”听出王嬷嬷口中微微的指责之意,看来,她也认为是这具身子自寻短见了?不过,这个黑锅她可不愿意背,她不但要找出杀害这具身子的凶手,而且还要表明,这自缢绝非她的本意,她从来都没有寻死的意思,是有人动了手脚,而且还是前来迎亲的人没有保护周全。
“何事?”
“是这样的,先前我迷迷糊糊地睡了,只觉得自己时睡着了,为何就突然地差点死了呢?脖子上还多了这么难看的痕迹?”说话间,她还特意伸出双手模了模脖子上的勒痕。
“这真的不是大少女乃女乃的意思?”王嬷嬷也似愣了一下,竟然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意识到什么,重新落座,但精明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看出她眼睛背后的真正心思来。
“嬷嬷,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开玩笑呢?哪有人不爱惜自己生命的。”
“嬷嬷,奴婢突然也想起来有些不对劲,当时屋内我们几个丫鬟怎么都会睡着了,而且,都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又几乎是同时醒来的,这——”这次插话的却是绿裳,看来,世家的丫鬟的确没有特别蠢的,尤其是绿裳这种有点怕死的。
“真是如此?”王嬷嬷的脸上也没有了笑意,似乎所有所思。
“是呀,嬷嬷,奴婢醒来后发现几位丫鬟姐姐都揉着眼睛,而我家小姐则——”晨曦见状,也忙发表自己的看法,毕竟,小姐半路上自缢,这种事情传到裴家去不好,如果,另有隐情,那就另当别论了,莫非,裴家姑爷是真的‘克妻’?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老身这就去找三总管问问昨晚都是那些人负责守卫。”王嬷嬷起身出门,那气势,可一点都不像个老婆子。后来,枯蝶才知道,这王嬷嬷都七十多了,根本不是她先前所以为的五十多岁,只是大家族的嬷嬷,保养的比较好。
三总管?枯蝶将这个名字在脑中打了一个转,看来此人应该是负责这次迎亲事件的一个小领导了,只是,从清醒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那人,估计,她是内眷,又是新嫁娘,是不能随意见男人的。
可不管怎样,为了她自己,她势必要查清楚这具身子被谋杀的真相,但现在没有眉目前,她还不想独自冲锋陷阵,不如将水搅浑,看能否得出更多的有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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