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没有过两日,王家有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刘姥姥因为乡下收成太差,一家人生活没有依靠,所以来荣国府打抽丰。王夫人嫌弃刘姥姥家里贫穷,又是不太相干的人,所以自己不愿意接见,因此让周瑞家的传话让凤姐接待了。
只等送走了刘姥姥,周瑞家的来回王夫人,孰料王夫人怕麻烦倒是去了薛姨妈住的梨香院躲避,因此周瑞家的就去了梨香院找王夫人。
周瑞家的刚至院门前,只见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和一个才留了头的小女孩儿站在台阶坡上玩。见周瑞家的来了,金钏儿便知有话回,因此向内努嘴儿示意。周瑞家的知道自己家里的太太在里面呢,因此点头之后朝着屋子走过去。
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估计是一时半刻的说不完了。周瑞家的不敢惊动,心中只想着等一等,遂进里间来。
却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见周瑞家的进来,宝钗知道这是自己姨妈身边一等一得力的人,府中的人都要给几分面子,所以忙就放下笔,转过身来,满面堆笑让:“周姐姐坐。”
周瑞家的也知道宝钗在王夫人的心中地位不一样,而且素日也没少受了宝钗的小恩小惠,因此也忙陪笑问:“姑娘好?”
周瑞家的一面和宝钗说话一面炕沿上坐了,又说道:“这有两三天也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宝钗素日里那是每天必定要去贾家的大宅里面请安,比起自己家里的那几个姑娘还要懂规矩,可是这两日竟然是不见了,也不知道又怎么了。想来是自己家的小祖宗有突发神经说了不该说的得罪了吧。
宝钗笑道:“那里的话。宝玉自然是不会惹我的,我也不是那样轻狂的人,只因我那种病又发了,所以这两天没出屋子,只在家里描描花样子。”
周瑞家的听了宝钗的话,忙就凑上前说道:“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儿请个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一势儿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纪可不能作下病根儿。”
宝钗听了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药.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先天壮,还不相干,若吃寻常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药末子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不知是那里弄了来的。他说发了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药倒效验些。”
周瑞家的忙就好奇问道:“不知是个什么海上方儿?姑娘说了,我们也记着,说与人知道,倘遇见这样病,也是行好的事。”周瑞家的何曾听说过这样的异事,自然是好奇的不得了,就想着问清楚,等出去了也好说给别人听。
宝钗见问,乃笑道:“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了这方儿,真真把人琐碎死。东西药料一概都有限,倒也不是什么找不到的东西,只难得,要靠着缘分。”一面将那药方儿说给周瑞家的听。
周瑞家的不停还好,听了之后忙道:“阿弥陀佛,真坑死人的事儿!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的呢,虽然都是世上有的,可是也等于没有了,还偏生就能在雨水这日下雨?小雪这日下雪?”
周瑞家的听了这些话心中却也不禁暗自想到,这宝姑娘果然是有些造化的,要不然那里就能有这样的方子治病了,只是不知道为了这个东西花了多少的心思才能凑齐了,也就是薛家,要是普通人家那里就能找得到了。
宝钗道:“说起来也是有缘,自他说了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配成一料。如今从南带至北,现在就埋在梨花树底下呢。”
周瑞家的想着觉得又神奇了很多,由不得的又问道:“这药可有名子没有呢?”
宝钗见周瑞家的这样有兴趣,心中那就是一个高兴:“有,这也是那癞头和尚说下的,叫作‘冷香丸’。”
周瑞家的听了点头儿,竟是有些欲罢不能了,因又说:“到底是宝姑娘有些不一般的出身才是,要不然那里就能有这样的巧事儿。想来姑娘将来也是大富大贵的人,说不得和我们家的大姑娘一样是要到了宫里的。”
宝钗心中只是觉得惬意,可是口中面上到底是不表现出来一星半点儿的,只是客气的说道:“周姐姐说的这话让人听了反而说是我轻狂,这话也就你知道就好了,断不能到处说,反让人笑话了我去。”
周瑞家的还欲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谁在房里呢?”
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了,趁便回了刘姥姥之事。王夫人因为刘姥姥也是不怎么相干的人,因此也不说别的话,只是问道凤姐是如何打发的。
周瑞家的忙就笑着说:“不过是庄户人家,给了二十两银子就千恩万谢的走了,直说太太女乃女乃们好呢。”
“这位刘姥姥可是早年和父亲认识,只因为想要攀着我们家才认了亲的那一家?只是怎么倒是成了刘姥姥了,该是王姥姥才是。”薛姨妈好奇的问道。
“你有所不知,这刘姥姥原是那家的岳母,据说现在是在一处生活,所以这才是刘姥姥来了。平日也是没有往来的,不知道怎么就找了来,你说这来了,不管也不是,管了我们也管不起不是。”王夫人笑着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王夫人说完了,只是挥手让周瑞家的出去。
薛姨妈笑着唤住周瑞家的说道:“正好你来了,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说着便叫香菱。
只听帘栊响处,方才和金钏一起的那个小丫头进来了,轻声细语的问:“女乃女乃叫我?”
薛姨妈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
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
薛姨妈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虽然不值什么钱,只是难得一个新鲜,往常就是有钱也没处买去。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她们姊妹们戴去。昨儿就说是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丫头。”
王夫人皱眉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她们做什么。”这些人和自己都是不怎么相干的,和妹妹就更是没有什么相干的了,她这是何苦呢?为这些人就算是花一文钱都是不划算的。
薛姨妈道:“姐姐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放在我这里也是白放了的,倒是不如趁着新鲜,给她们戴去,也不算是浪费了这好东西。”
“既如此,你就拿去了吧。”王夫人示意周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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