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舞倾城 三十三、守株待兔,飞身落崖

作者 : 似雪翼

司鸿颜墨早已在马车中坐定,等着凌汐上来。凌汐只一眼带过,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在马车的另一边坐定,淡淡地望着窗外。司鸿颜墨只是盯着她看也没说话,

她脸上淡漠的表情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但是当触及她红肿的半边脸以及脸上那条血红的伤疤时,司鸿颜墨强压下即将爆发的怒气,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他。整个马车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似乎有将人活活闷死的趋势。灵雪只觉自己手心一层又一层的冒着冷汗。

“公子,有消息传来,司鸿颜墨正快马加鞭地朝这赶来,凌汐姑娘……”羽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钟离君诺一听到她的名字,敏感的神经立马有了反应。

“听说姑娘受了点伤,是司鸿颜墨伤的。”

“什么!”钟离君诺一听她受伤,脸色立刻变得苍白,眼里燃起了汹汹烈火,恨恨地念道:“司鸿颜墨!新仇旧恨我们也该来个了解了!”

“前方什么情况?”

“已经到达司鸿边界了,有不明人物一路跟踪,猜想应该是司鸿的探子。”羽答。

“果然如我们所料,叫他们不要露陷,一路进入司鸿国,然后再绝地反击。”

“是。”大鱼上钩了,看来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步步为营,一触即发。

“后方呢?”

“皇上下旨流放相国大人,我们已经偷龙转凤成功救下,现正在花西宫养伤。玉面公子的手下已经集体关闭粮仓,百姓食不果月复,已经怨声载道,皇室应该快顶不住压力了。至于夫人,仍然没有下落,属下们都在全力打探。”羽将这些天来所收集到的情报一一报上,有喜有忧。

“务必要找到夫人的下落!”钟离君诺皱起眉头,一个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呢。

“宫主,有人送信来。”从外加走进一小厮,双手递上信。

“何人送来?”羽问。

“是……是被抓的探子。”小厮低着头不太敢看钟离君诺。

钟离君诺连忙接过信细看:子时西郊,佳人,独侯!司鸿颜墨。

这么快就来了吗?好一个司鸿颜墨,竟然来一个措手不及。羽瞥见信上的字,一脸的担忧:“宫主,司鸿颜墨诡计多端,恐有诈啊,还是让属下事先做好埋伏吧。”

“不!”钟离君诺一口回绝,“我赌不起。”是的,他赌不起,那是他挚爱的命啊。司鸿颜墨素来心狠手辣,言出必行,他不能以凌汐的命来赌他的信守承诺啊。

“可是宫主……”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钟离君诺打断。她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可是,这摆明了是司鸿颜墨的诡计,难道就放任宫主去冒险吗?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她做不到。虽然没再说什么,羽却在心里有了计较。

风清扬,夜微凉,西郊外,一片黑暗,今夜竟然连月亮都不肯露面。钟离君诺戴上面具孤身一人一盏宫灯自林间缓缓走来,宫灯在清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仿佛一只调皮的萤火虫在空中戏耍。夜寂静,只有他脚下断枝的碎裂声以及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不断,仿佛一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直走到空旷地才停下来,此处虽然空旷,却是三面为林,一面断崖,完全是一个有进无出的绝境。

“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钟离君诺对着空旷的山林说道,富有磁性的声音片刻就被传遍了整个树林。

“呵呵呵……”林间传来一阵妩媚的笑声,司鸿颜墨的声音也瞬间穿透了整个林间,“花面煞果然有胆识。”随着他的声音,四周犹如火龙一般瞬间点起了无数的火把,将他围在正中间,四周立刻亮如白昼。而司鸿颜墨、素和灵雪正挟持着凌汐站在崖顶。

风吹起她如墨的发丝,衣袂翩跹,钟离君诺一眼就看见了凌汐脸颊上的伤,手中的宫灯把手被他握得咯吱响,那一道怵目惊心的伤刺伤了他的眼睛更是刺痛了他的心。他终究没有保护好她。

两人的目光一旦接触便就绞在了一起,深情对望,似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千言万语曾在心头萦绕,可是此刻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或许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相知一顾,竟已了然于心。有些话,有些情,根本不需要说出口。情到深处又怎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呢?两人只是深深地望着彼此,望进了彼此的心里、血肉里。

司鸿颜墨看着他们眼里只有彼此的样子,不知从哪来的一股无名火烧得自己的心火烫火烫的,他受不了他们这般你侬我侬,当初抢了凌汐回来就是因为自己看上她了,现在她怎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忽视自己!不可原谅!司鸿颜墨粗鲁地扯过凌汐的手,用力一拉就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前,背对着钟离君诺。张口就含住了凌汐的唇,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钟离君诺,满是挑衅。凌汐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唇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开始不停地哆嗦,刚想奋力挣扎,司鸿颜墨却先放开了她,也不看她,一双戏谑的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钟离君诺,仿佛能透过面具看到他愤懑的表情。

凌汐下意识地就一巴掌扇了过去,而司鸿颜墨一时没注意,挨了个实打实。瞪着那双桃花眼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凌汐,不相信她刚刚竟然当着花泽离的面打了他!而当她看到凌汐因害怕而闪躲的目光时才肯定刚刚这个女人确实是扇了自己一巴掌。

钟离君诺看到了这一切,就将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司鸿颜墨,手也悄悄地放在腰际随时准备拔剑。然而司鸿颜墨半天也没有动手,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会让他替你好好偿还的!”话音刚落便似离弦的箭冲向花泽离,而花泽离也早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抽出腰间的软剑迎风而上。剑气扫过之处,落叶缤纷。而司鸿颜墨也伸手扯下发髻间的丝带,运气朝花泽离刺去。只见花泽离一弯腰就避开了过去,顺手挑起满地的落叶朝司鸿颜墨洒去,手中软剑已随招变招,笔直地朝他刺去,司鸿颜墨连退数步,陡地转身,袖中银针化作无数光影朝花泽离飞去。凌汐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的尖叫扰了花泽离的心神。实在是没有料到这一突变,花泽离飞身跃起,犹似飞鸟般扑向一边,银针尽数没入树干上,摧下枝头无数落叶飘飘。饶是花泽离实战经验丰富,躲避、攻击都不见一般,身手敏捷异常,饶是司鸿颜墨转身立马袭来,花泽离还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陡转身形,左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了上来,啪的一声响,双掌相交,两人身子一晃,花泽离当即急退两步,稳住身形,却觉掌心一痛,一根毒针依然没入手心。而司鸿颜墨则后退数步,直到背后抵住树干,吐了一口鲜血,想不到对方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卑鄙!”花泽离大喝一声,连忙运功将毒封锁在手掌中。

凌汐一看花泽离受伤,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想跑上去看看,却被灵雪抓得紧紧的。

“花泽离,你没事吧?”看不到他的伤严不严重,只能扯着嗓子问。

“我没事,别担心。”花泽离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是吗?”司鸿颜墨捂着胸口一步步艰难地走来,刚才那一掌已经震得不轻,胸口竟然一阵阵地疼,但是嘴角却依然挂着笑:“此毒名为‘醉心’,越是动听的名字越是毒你不觉得么?”说罢转眼看着凌汐,继续说道:“就像有些人看着越是无害却越是厉害!”

凌汐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竟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司鸿颜墨脸上无害的笑容一直不曾褪去:“你放心,‘醉心’这毒一点都不霸道,它发作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千一万只蚂蚁在你心头爬,让你骚痒难耐,又好像有一双柔胰在你的胸口挑逗,让你心痒难耐,然后一点点酥麻你的心,一直到你忍无可忍的时候你就会死在自己美好的幻象里,你说,我待你好么?”这话却是对着凌汐说的。

第一次听到这世间竟然会有这么恐怖的毒,而花泽离正是中了这样的毒,凌汐已经被震惊了,顾不得身后牵制她的灵雪,挣扎着咒骂着:“你这个魔鬼,魔鬼!”

司鸿颜墨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住口,眼里的冷酷让凌汐知道这个人又开始发疯了:“我是魔鬼又怎样?你终究是我的,他终究是要死的!”

“狗贼,敢伤我宫主,拿命来!”一声怒吼从林间传出,只见羽一把长剑直指司鸿颜墨而来,身后跟着一帮女子,各个蒙面轻纱,手持长剑。

众人一见花泽离竟然带了帮手来,手持火炬的众人也纷纷拔刀相向,场面一时之间陷入混乱。灵雪接过羽的长剑与羽厮杀在一起。

司鸿颜墨一把抓过凌汐朝花泽离走去:“好一个花面煞,竟然敢带帮手来?看来你是不准备活着带她走了。”说罢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凌汐吃痛闷哼一声,花泽离迅速抓住司鸿颜墨的手,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却是两人都用了内力较量着,凌汐也渐渐地感觉脖子上的手劲儿在慢慢减弱。司鸿颜墨忽然放开凌汐的脖子,大声笑道:“好个花泽离,该说你傻好还是痴情好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汐抚着脖子上的红肿问道。

“使用内力只会加速‘醉心’的扩散与发作,你以为逼至一处就没事了吗?”

“你是故意的!”凌汐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狡猾异常的人大卸八块,她敢肯定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花泽离动内力!

司鸿颜墨直着一只手,笑得一脸欠扁样说道:“我就是故意的,你能耐我何?”

凌汐刚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却被花泽离一把拉到身后护着,伸手挡过混乱中刺来的一剑。紧接着搂上凌汐的腰,点地而起,迅速飞离混乱的现场。

“想走,没那么容易!”司鸿颜墨见花泽离抢回凌汐就想跑,大喝一声紧追而上,并且不知从哪里扔出的信号弹染红了整片夜空。

寂静的山林顿时沸腾了起来,风不大,而树枝却在疯狂的摇动,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似有千军万马在嘶吼咆哮一般。顷刻间,整个山林都被火光笼罩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蜂拥而上。而当凌汐居高临下看到那一片熊熊火光自林中穿梭而来,仿佛一条条火龙,染红了半边天。童年里痛苦的记忆再次涌向心头,那一片人间炼狱令她终生难忘,留下了心里的一块脆弱的阴影。

凌汐颤抖着身子,使劲地抱住花泽离的腰,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有足够的勇气让自己坚持下去,对抗心魔。然而那火光冲天,即使是闭上双眼,也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烤得眼皮一片通红。拽着花泽离腰的手拧得越来越紧,花泽离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变化,搂紧了她,在她耳边说道:“有我在,不要怕。”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给了凌汐莫大的勇气,抬头看着他面具中漆黑的眼睛,那么坚定,那么鼓舞人心,凌汐微笑着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说道:“有你在,我不怕。”或许是在安慰、鼓励自己的话,或许是说给花泽离的动听话,但无论是哪一种,它都起到了效果,花泽离欣慰地一笑,抱紧她接过司鸿颜墨一招比一招凌厉的招式。

“如此兴师动众为取我一条命,司鸿太子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一边阻挡着招式,一边回敬司鸿颜墨,只是想分离他的心神而已。花泽离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一旦动用内力,心便钻心的疼,他知道司鸿颜墨所言不假,但是,又能如何呢?这条命本来就不值钱的很,迟早都是要没的,为了心爱之人更是赚了。

“哼!”司鸿颜墨一声冷笑,回到:“谁人不知花泽离统领花西宫雄霸武林,取你一命,可让武林动摇,你说值不值得?”说罢,甩出丝带,丝毫不留情。

花泽离抱着凌汐左闪右躲已经有些陷入颓势,动作也慢了许多,一步步地逼退到崖边。

“早就劝过你不要用内力了你不听,怎样,醉心的滋味好受么?”司鸿颜墨站在花泽离面前,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扬起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你怎么样?”凌汐也渐渐觉得他搂着自己腰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可是尽管如此他依然还是那么有力,还是会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拿命来!”司鸿颜墨一声吼,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了。花泽离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丝带滚滚而来,仿佛一把利剑,尖锐而锋利。

凌汐眼见着丝带化作利刃即将刺透花泽离的胸,来不及细想,千钧一发之际张开双臂挡在花泽离的身前。

“凌汐!”

“宫主!”打斗中的灵雪和羽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地尖叫出声。

司鸿颜墨怎么也没想到凌汐会挡在身前,可是收势已来不及了,不由地心脏猛然跳动,竟是痛!

花泽离眼见着凌汐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那种震撼前所未有的波动,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受伤啊,运起全身内力,硬是让来势汹汹的丝带受气场阻碍稍稍缓下来,趁机紧紧地抱住凌汐一个旋身用自己宽厚的背去迎接疼痛。

凌汐也是万万没想到花泽离竟然会这般不要命地护住自己,那一刻忽然有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两人相视而笑,似是心有灵犀,就在丝带近身的一刹那两人相拥纵身跳入悬崖。既然不能同生,那么便共死吧。既然都愿意为对方而拼上一条命,倒不如两人一起去地下做对亡命夫妻。

最后关头,司鸿颜墨顺着两人的方向追去,可是只抓到一片衣角的碎片,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相拥而去,那种无能为力,那种束手无策,那种后悔莫及,一切一切,百感交集,叫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痛,心痛。

“宫主!宫主!”羽再也顾不上打斗冲向崖边,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背影瞬间就被崖下的云雾遮掩,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好好听话,不曾来管这档子事,这样也不会惹怒司鸿颜墨,导致这样的下场!

灵雪连忙拉住差点冲下去的司鸿颜墨,望着崖下已然看不见的身影默默流泪。她,竟然也流泪了呢,看来自己这个妹妹本事真大,不知不觉中她早已认她是亲妹妹了啊。

“怕吗?”花泽离抱着凌汐大声问着。云雾从身边飞速而过,耳边风声猎猎,将声音吹得七零八落。但是凌汐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有你在,我不怕!”凌汐也大喊着回答。虽然两人此刻是如此接近,可是她就是想喊,喊出此刻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如果说之前自己对他的爱接受得太过仓促,害怕自己会有所动摇,那么此刻,她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自己爱上这个男人了,这个带着面具,不知美丑的男人。

听到她的答案,花泽离扬起了满足的笑容,尽量借势减缓两人下降的速度,只是从上面根本看不出这个悬崖竟然如此高而陡峭,而且那座山也根本没有这么高啊。然而此时他们已经落了一段时间依然见不到底,真有些凶多吉少的意味,而他们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从决定跳下的那一刻,便已决定好了与死神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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