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坐在轿子里,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至城门口,进城之后,轿子外面明显的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喧哗声,是与江南的温婉安宁最大的区别,轿子的速度比在城外的时候慢了下来,行了半日,外面喧嚣声渐渐小了下来,黛玉隔着纱窗向外看了一眼原来已经行至宁荣二街,从东向西,先经过宁国府,西行不远就来到了荣国府大门处,果然是兽头大门,门前站着十来个华服仆人,黛玉见轿子并没有停下来,却也知道这府里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从角门而入了,却在这时从西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轿夫见那骑马之人只管冲了过来,只得停在一旁,只是那骑马之人行至荣国府大门前却停了下来,门子向前一看却是张丞相之子,未来太子妃唯一的胞弟,名唤张英元的,众人连忙向前行礼,那张公子也并不答话,只看向一旁指着待要继续前行的黛玉的轿子问道:“谁的轿子?刚才多有冲撞了。”
一边有人回道:“是我们府上姑太太的女儿,姑苏林家的姑娘,今儿个初到京城!”
那张英元略显稚气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容道:“原来是林大人的千金,刚才倒是我冒犯了,耽误了林小姐的行程,我来此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请林小姐的轿子先进去罢!”说着便让开了路。
那门人待要说上面吩咐了这林小姐从西角门进去便可!却见随后而来的贾琏上前道:“你们还不听张公子的话把林姑娘请了进去,这里人来人往的要是冲撞了林姑娘你们有几条命赔的?”他本来看到黛玉的轿子被抬往西角门,便知道是有人吩咐的,要给黛玉一个下马威,但是他不能多说什么,见张英元如此说,便把话接了过来。
那门子见琏二爷都这么说,再说了,他也不敢得罪这位张大爷啊!大门打开,黛玉的轿子便先进去了。
贾琏上前对张英元道:“张少爷,请——”微微躬身,让张英元也随着进去了,张英元此时已经下马,便也随着贾琏进去了。
贾琏道:“不知道张少爷来府上有何事?”
张英元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早已听说贵府上的宝二爷大名,一直想要结识,奈何家父管教甚严,一直没有机会来拜访,今儿个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也冒昧前来,还望府上原谅我失礼了!”说完嘴角暗抽,还不是听说今日黛玉上京,自己就被和、平亲王两位世子拉了来,只是在旁边看着也不上前,只见那轿子眼看要走过荣国府大门,那两位爷满脸的阴霾,自己怕被冻死,才策马冲了出来!
贾琏听了笑道:“如此,张少爷随我进去便是,想来宝玉今儿个也没去学里,这会儿子定是在家里呆着呢!”贾琏原想林表妹要来,依宝玉的性格必是要在家里等着的,只是却没想到宝玉确实是如此想,奈何王夫人发了火,让宝玉去了庙里,说是还愿,哼!她才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候着一个小丫头的!
却说黛玉从正门进去以后,知道来人是瑛洛姐姐的弟弟,倒也没多想什么,一会儿到了二门,轿夫退了出去,换了了几个才总角的小厮到了垂花门前,小厮退了出去,王嬷嬷和几个婆子上前,有婆子打起了轿帘,黛玉下轿也只扶了王嬷嬷的手,进了垂花门,一路上雕梁画栋,华丽异常,在黛玉看来确实富贵有余,雅致不足,一看主人便是喜爱荣华富贵的!一路上走走停停,处处皆有穿着华丽的丫鬟婆子,见了黛玉皆停下来行礼,黛玉暗叹,这府里光丫鬟婆子就这么些,大部分的人也只闲着,如此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坐吃山空了!一时,行至贾母房前,便又有一群穿红着绿的丫头在门外坐着,见黛玉来了,连忙站了起来,黛玉看着他们眉头微微一皱,却见三四个人打起了帘栊请黛玉进去,只听里面有人回说:“林姑娘来了。”
黛玉刚刚迈进去,就被搂到了一个怀里,只听见一声:“玉儿!”便搂着黛玉心肝儿肉的叫了出来,大声哭着。黛玉被搂的很紧,只觉得喘不上来气,一会儿憋得眼睛通红,像是哭了一样。
一会儿,上来几个人劝了,黛玉才被放开,黛玉一看面前立着一个富态的老太太,只在两鬓有些白发,黛玉便知道这就是贾母了,忙上前行礼拜见。
一时,贾母拉着黛玉在一贵妃榻上坐下,黛玉便见还有三人立着,只见三人第一位看着黛玉眼中有些笑意,只是面容有些衰老,穿着深蓝色半旧衣服,头上只插着两三支不甚华丽的珠钗,第二位满脸祥和,身穿深红色的长襦,露出同色裙摆,颈上挂着佛珠,头上五六只各色华丽钗环,眼中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的得意与不满却是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再看第三位比较年轻,一身素服,满脸温柔,只是看着有些消瘦,想必日子也不好过,黛玉心知三人是谁,也不言语,就见贾母指着三人介绍了,黛玉忙起身一一行礼拜见,三人也只笑着拉起黛玉,只王夫人握着黛玉的手有些冰凉,黛玉不语,只是拿出手用帕子掩着,轻轻咳了几声,便又拜见李纨。
一时,贾母吩咐去叫了三春姐妹来,黛玉也只坐在贾母身边看着满屋子的人不语,贾母拉着黛玉的手抚模着,满脸的慈爱欣喜,望着贾母,黛玉心中暗叹,老太太倒是有几分真心疼爱自己的,只是这上上下下收发自如的眼泪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时,便有人来回,三位姑娘来了,黛玉看去,只见三个女乃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姑娘就进来了,黛玉便知道就是除了元春以外,贾府里另外三位姑娘了,只见三位姑娘果然如那书中所述般,容貌不俗,只是三人服饰皆一个样,难免遮住了他们独有的特色,黛玉在打量三人的同时,三人也在打量黛玉,只见黛玉一身月白色的衣裙,上面只绣着浅色的梅花瓣,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象牙珍珠小簪,一支白色的纱制宫花,再无别的,却显得素雅优美,一时间论下来,迎春居长,黛玉却比探春大了一个月,惜春却比黛玉小了两岁,厮见完毕,只见惜春笑嘻嘻的上前挽着胳膊跟黛玉说着话,竟像是像是已久的姐妹般。众人皆知,惜春虽然年幼却是个最清高冷淡,不爱与人交谈的,今见她这样,皆暗自惊诧。
贾母笑道:“四丫头今儿是怎么了,一见你林姐姐这话竟多了起来,往日里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一个月也不见你说着多话的。”
惜春只挽着黛玉道:“老太太您不知道,我一见林姐姐竟像是多年未见的故交一样,只觉得亲切无比。”
贾母笑道:“好好,可见你们姐儿俩是有缘的,如此也好相处。”又对黛玉道:“你这几个姐妹俱是好的,以后玩在一起想来也不错的。只是我这一生最疼你母亲,如今她去了,我看到你怎么能不想起你母亲,她在家时是最小的一个,哥哥姐姐也都宠着她,如今她却先我去了”说着又哭了起来。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劝慰。
黛玉暗叹贾母这样倒有些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也只道:“是,母亲在时也常说,在家时都宠着她,也时时的想着老太太和舅舅们,只是原我也没有个亲兄弟姐妹的,如今见了姐妹们心中也欢喜的,以后也是要跟姐妹们多学习的。”
探春接道:“林姐姐客气了,林姐姐是御史千金,又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老太太又天天在我们身边念叨林姑妈以前最是个有才华的,我们还要向林姐姐多学习的,只求林姐姐别嫌弃我们才是呢!”
黛玉道:“三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们都是一样的,大家以后自然一起侍奉在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才是个最有能为的人,以后还只盼着老太太不要嫌弃我们粗笨,不肯教呢!”这个探春倒是个有意思,只是不知道她这番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黛玉想着,却也不在意,只把话锋转向了贾母。
贾母一听笑道:“可是我的玉儿这么夸赞我的,以后我只要好好的教我的玉儿的,要不她岂不是要说嘴的,像三丫头就不会说这些话奉承我这个老太婆的,不然我也是疼你的!”贾母暗忖:这三丫头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罢,否则倒是有心计的,只是如今这样也是个不成熟的罢了。
探春也只好笑着道:“我原是在老太太跟前的,奉承老太太的还少去?老太太如今却这样说的,那以后我只讨好老太太了。”语毕大家也都笑了。
一时间满屋子人各有盘算,也都不言语,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却见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一个人,从后门进来了,那人边走边道:“我来迟了,不曾接了远客。”黛玉便知这人就是王熙凤了,便站了起来,一时三春姐妹也站了起来,只见王熙凤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只见她行至黛玉跟前,拉着黛玉细细打量,暗道:固然是不俗的,这长相气质,竟真的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如今却是年龄尚小,脸上还有一丝的稚气,只长大了一定是个仙子一般的人物了,便笑道:“这妹妹我一见,竟要夺了我的呼吸去,难怪老太太日日念叨,心口不离的!”
黛玉看了一眼王熙凤,待要开口,就见惜春上前道:“姐姐你不认识,这边是琏二嫂子!”黛玉微笑,连忙行礼拜见。
王熙凤只牵着黛玉往贾母跟前去,黛玉一直打量着王熙凤,就见她虽然精神尚好,敷着粉的脸上却有一丝的蜡黄,两眼也有些凹陷,却是有些病态,黛玉只顺手搭在她的脉上,一时松手,却看着王熙凤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没有言语。
王熙凤拉了黛玉坐到贾母身边,自然又是奉承了贾母一番,便问黛玉行礼安置好了没有,又问带了几个人。
一时,王嬷嬷和雪雁便进来请安,贾母刚要吩咐人带着二人下去休息,王夫人便问王熙凤:“月钱放了不曾,咱们家可不能少了下人的月钱的。”眼睛瞟了一眼黛玉,接着道:“也随手拿两个段子出来,给你林妹妹裁衣裳去的,等晚上想着,叫人给你去给你妹妹量了身,别忘了,咱们家可不能短了姑娘们的衣裳的。”
王熙凤站起来道了声是,便接着说道:“我原也这么想着,早叫人备下了,回头等太太过了目,好送来。”
王夫人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道很好。
黛玉看着,只在心中冷笑,冲再下面的女乃娘使了一个眼色,王嬷嬷便上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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