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齐叫道:“休伤我家公子!”
王浑桀一审窗外,大批官兵已围了上来,又忆起张希年的叮嘱,不要惹是生非、引起争端,如今事已至此,不免又要受到他的指责。于是他手臂一振,将他掷出窗外,腰板一挺,足尖一垫,飞檐走壁,逃之夭夭。程陇背脊着地,砰的一声,摔得狼狈不堪,霎时手足麻痹,痛吟不止。
程陇被抬回了天门街外的银济府,同时由多名郎中的诊治,其实都是些皮外伤,却是小题大做,将整个府内都闹得沸沸扬扬。
当年丹枫谷的无名弟子程文本弃武从商,躬耕起家,贩粮、畜马,广辟田宅,规模日渐扩大,辛勤经营,富累金玉,凭借着数年旱灾大发横财,有组建数支商队,将内地的丝绸、瓷器、茶叶和手工艺品等通过丝绸之路销往西域与更远的云海诸国,又将珠宝、象牙、犀角、香料和药材运回大唐,竞以求富为务,预测行情,窥其先机,贵贱复反,贱买贵卖,完物上种,质高货真,很快使自己成为关中乃至大唐第一富豪。
内附当朝宰相杜悰,外结草野江湖第一势力的丹枫谷,可谓是如鱼得水,只可惜程文本英年早衰,余下程氏三兄弟继承他的基业。程陇乃是幼子,在银济府内被百般呵护,娇生惯养,今日被王浑桀教训了一顿,有些气不过来。
适逢大哥程磊南下去益州办事,二哥程鑫忙于蜀王寿庆事宜,他孤零一人呆在府里,躺在床上养伤,好生没趣。忽然传来叩门之声,进来的是一名美艳动人的女子,一身雪白的罗湘裙,上面还点缀着朵朵兰花,都是用上等的蚕丝绣上去的,曲线妙曼、目光妩媚,娇女敕的肌肤吹弹可破,成熟妇人的风情散于无形。
她便是当今宰相杜悰的义女,程磊的原配妻子冯袭芳。程陇喜出望外道:“大嫂终于有空来看小弟,我可想死你了。”冯袭芳啐他一口,责怪道:“话别说得这样露骨。”程陇就爱看她这副生气的模样,嬉笑道:“我可是你的姘头,大哥如今远在益州,你我可要多逍遥快活。”
冯袭芳微嗔道:“好小子,你还没被打够。”她掀开程陇的上衣,查看着他背后的伤口,心疼的帮他揉擦着,程陇只觉那柔滑的玉手有一股沁人心扉的清凉和麻醉,让他忘记了本有的疼痛。
程陇轻薄的搂着她的纤腰道:“你弄的我好爽啊。快点,再快一点,我真是舒服死了。”他话中有话,带着旖旎双关之意。冯袭芳乃欲海娇娃,怎会听不出他的深意,娇喘道:“呆会你也要这般伺候我。”程陇欲念丛生,按捺不住,把她紧紧压在身下,兴云施雨,几度缠绵…
这时正值静夜更深,万籁俱寂,屋顶上探查银济府情况的苏域听闻这倒凤颠鸾、**蚀骨的声息,不禁耳根发热,双颊火烫,欲要折返而走,然而他稍有懈怠,不小心踩动了瓦片,仿似对房中两人有所惊动,果然室中之人破窗而出,乃是果衣的程陇,苏域纵身一跃,使出箭湍身法,终究还是安然无恙的逃出了银济府。
程陇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冯袭芳冷静地道:“事已至此,若是有人揭发,咬死也别承认,反正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她转而又道:“最近也真够烦躁,蜀王的寿庆事宜可折磨死我了。”
程陇稍稍安心,说道:“我很佩服你。”
冯袭芳含情一笑,“佩服我什么?”
“你既是丹枫谷大天罡手冯乃天的爱姝,又是宰相杜悰的义女,也是我银济商行的女掌柜,还是蜀王府的管家。试问世间女子,有谁能与你相较。”程陇将娇美的**揽入怀中,不断的摩挲着。
冯袭芳骚媚入骨,纤腰香臀不住的轻扭,逢迎着他的动作,心里又生出虚空难耐之感,娇声喘道:“坏东西…”
又是密爱轻怜、巫山**的一夜。
天门街隔开了皇城与寻常百姓所居的外廓,而九部教坊中的兴庆坊便位于此地,原属太常寺掌管,后又以宦官为教坊使,掌俳优杂技,教习俗乐,此后凡祭祀朝会用乐,亦或是岁时宴享寿庆之类,性情分都会奉诏。而大唐日渐衰落,教坊之内不再是雅乐、舞戏的专属场所,渐渐变成酒池肉林、荒*无度的奢华之地。三日后,蜀王李佶的寿庆便在兴庆坊举行。
程氏三兄弟中的老二程鑫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却仍旧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盘查这每一个环节,不放过每一处细微的纰漏,因为蜀王李佶,是太子之位的重要候选人,决然马虎不得,弄不好便要有血光之灾,惹来杀生之祸。
此时,苏域已同其余三人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兴庆坊内的伶人之中,暗中窥伺着冯袭芳的一举一动。自此那日苏域不小心在银济府露出马脚,冯袭芳凭着老到的经验和敏锐的嗅觉,加强了防备,让苏域等人虽有机会下手,却也难以全身而退。
如此而来,苏域等人又彷徨、潜伏了三日,恰好到了兴庆坊蜀王寿辰大典,若是再寻不到好的时机,那便只有冒险一试。
兴庆坊绿荫浓密,坐落在树丛中,远远望去,就像是深红的宫墙镶嵌在碧叶之中,如同一朵娇艳无比的海棠怒放着,琉璃瓦顶在秋日掩映下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楼阁被一泓清澈的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飞檐上的两条雕龙,金鳞金甲,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湛蓝色的天空之下,兴庆坊显得格外辉煌。大唐皇族多爱牡丹,故而兴庆坊周围满植着盛开的牡丹,花团锦簇,如同浅霞,轻染着银瓯,枝条交疏,绿叶圆润,而花朵的每一扳纹理都细致美丽,一株株儿牡丹都开的精神饱满,自信的绽放着绝代风华。
兴庆坊的中央大厅名为韶颜雅容,占地极大,气势恢宏,完全用汉白玉石柱支撑着主梁,雕刻着祥云纹路,能滤过乳白色的日光,横梁皆涂染褐漆作为底层,在其之上,又用花漆绘有图饰,一溜磨光的青淡淡的地砖上镌刻着一首未完的绝句。
秋水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
苏域透过那深深的刻痕依稀可以见到那青衣飘飘、窄袖连翩的男子,身姿曼妙、举止高雅地舞着那柄碧色长剑。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这是他的灵魂。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这是他的国度。
他一身凛然风骨是对周围那些丑陋的达官贵人、王孙子弟、公侯伯爵、巨富商贾最大的讽刺。他朗声吟道:秋水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
话语未落,青砖之上已经刻下他的怅惘,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苏域念及过往,不免有些分神,而寿庆已经开始。端坐在厅堂之上的便是蜀王李佶,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金色的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缚着攒花宫绦长穗,登着青缎靴,俨然一副王孙模样。
李氏皇族身体里有着胡人的血统,故多爱胡乐,尤其是龟兹的琵琶曲。程鑫为了讨蜀王欢心,不远千里,派人去请来了龟兹的艺人。只见奏乐的女郎乃是一名胡姬,身上并无多余的装饰,仅着一身月白的丝衣,露出优美的线条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撒在肩上,却散发着异域的风韵,碧色的瞳眸似清灵透彻的冰雪一般。
让苏域感觉奇怪的并不是这名胡姬,而是出现在人群中的吐蕃僧侣和火寻萨满,虽然伪装成了胡乐技人,但他们在砚山庄给苏域留下深刻的印象,因而能够辨认出来。苏域只觉这场王孙宴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仿佛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将要上演,而苏域与大野四煞只不过是其中的配角。
那胡姬的绝色已经惊艳了全场,她竟然反弹琵琶,横抱着用拨子弹奏,一串流宕华丽的就像帘幕一般展开,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无人不为之倾倒,无人不为之迷醉。
张希年心中有着莫名的压抑之感,他用随身携带的蓍草卜上一挂,竟是大凶的征兆,未免有些心悸,他放眼一望,一名头戴浩然巾,身着紫阳法衣的道人,手握执拂尘,立在蜀王的身后。张希年深谙识面之术,只觉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但又未曾听过那道人的名号,百思不得其解。
蜀王李佶沉浸琵琶乐海之中,如痴如醉,他对身后之人笑道:“道长的卜筮也有不灵的时候,今日歌舞升平,其乐融融,怎会有凶险之象。道长多虑了,况且有您在,小王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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