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山清水秀的峨南最南边的团风镇,不知不觉有足足两个月了,我的村官生活慢慢地,面子上虽然跟普通的镇干部没有多大区别的了,可是没有编制的二等公民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了。每天早上,急急忙忙地买两个硬的可以打死人的玉米面馒头和一杯可以烫死个人的冲制豆浆,草草地在政府门口种满红色矮脚枫的花坛找个僻静位置过个早,然后到门庭若市的党政办公室里呆呆地坐在可以硌死人的长椅上,照例无趣地打着文件、耐心地接着电话、热情地接访群众、细致地记录着值班日志。
团风镇政府食堂没有油水的伙食,我的个苍天大老爷啊,中午一盘可以也不知道放了几天的刀拍醋泡黄瓜、一盘寥寥带着几颗油星的清炒黄瓜、一盘用接待领导剩下的残羹冷炙烧制的红烧黄瓜,除了黄瓜还是黄瓜,黄瓜来开会,实在忍受不了“黄瓜十八吃”,虽然口袋没有夸张到如我的脸那么干净,也还不是那么暖和的,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去镇上打打牙祭,犒劳一下造业的自己。说做就做,便兴奋急切地邀约上在镇计划生育办公室上班的08届的村官同事金义格,一起结伴步行去镇慈心卫生院旁边找家好点的餐馆狠狠搓一顿,解解肚子里的馋虫,满足一下口月复之欲。
不一会就到了镇上,走到一家新开张的海鲜店门前,穿着红色制服裙的两个女服务员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在门口用音箱喊着店里的拿手的招牌菜名,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一下,仔仔细细地向服务员打听了一下,其实说是海鲜店,这只是空头招牌,团风镇的消费水平显然比不得沿海,鲜贝和河豚、龙虾就算这个店子的招牌菜了。
我和金义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菜单,既然是打牙祭,那就点招牌菜吧。我点了鲜贝粥、油焖小龙虾,金哥则点了红烧乌鳢,手撕醋味包菜。
菜很快上齐了,我和金哥估计都被政府食堂的黄瓜把肚子里的油水下的差不多了,像古代受了大灾逃难的灾民一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们像无情的秋风扫满街的落叶一样,桌上只剩下些残羹和鱼骨头了。
不一会儿,过来了一个女服务员,笑容可掬地说:“今天是老板生日,免费送一盘女乃油馒头。”女乃女乃的,吃得差不多才说送东西,坑爹哇!金哥说:“不喜欢吃甜的。”他就没有动女乃油馒头。我也差不多吃饱了,也没准备动。当服务员拿出账单的时候,就这几个菜140大洋?不由自主地想到家境的贫寒,虽然是实行AA制,还是心疼得我心里像尖刀绞哇。这时候,一眼就瞥见了女乃油馒头,猛地感觉那盘女乃油馒头不吃怪可惜的。不经意间地看着服务员鄙夷的神色,开口要求打包又不好意思,便端起盘子囫囵吞枣的一股脑儿往嘴里塞。这一塞,可能是动作太猛,糗大了,全噎在喉咙里了,结结实实地卡住了,一口气透不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了,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金哥这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连忙拨打了120,并焦急地四处向人求救。面对金哥的急切的呼叫。众生众相,众人反映不一,有去镇慈心医院叫医生的、有叫救护车的、当然也有说不要多管闲事的,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伙招摇坑人的骗子。
但是这世界好人毕竟还是很多的。这不,正当可怜的我命悬一线、千钧一发的紧急要命时刻,一位穿着淡粉红色的大褂的女护士从离彩火海鲜店不远的副食店旁边的狭窄小巷冲了出来,跪在油腻的木地板上,动作熟练地用她的双手开始连续按压我并不厚实的胸部,对瘦弱的我认真地进行专业的心肺复苏术,连续三次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后,我终于从恐怖的鬼门关那里回到美丽的人间,而她也有些气喘吁吁。我记得在她做第二次口对口人工呼吸的时候,我幸运地开始缓慢恢复正常人的意识。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一个眉目清秀的女护士映入我的眼帘。她的额头的豆大汗珠,在彩火海鲜店里的明亮的七色霓虹灯的映衬下,像光彩夺目的白色珍珠一样散散发光,又像夏日凉爽的一阵阵及时雨,慢慢滴入我塞满女乃油馒头的嘴巴,虽然有些淡淡的咸味,却依然暖暖地滋润着我的心房,给我的心室带来阵阵凉意。她的长长的乌黑秀发,若有若无地挥发着淡雅的芦荟香味,令人极度陶醉。她的身体散发着那种医院各种药物气味混合而成的独特香味。她白女敕女敕的双手很顺滑,她是那种弱女子的类型。但是按压着却着实力道不小,恰到好处,让我很舒服,刚刚还不顺畅的气息也顺了,总算捡回来一条命,这让我觉得很惊奇。
她温柔的拍打着我的胸部,看着我睁开了一只并不大的眼睛,用让人酥麻得让人打颤的甜美声音冲着我急切地喊着:“喂,喂,喂,帅哥,帅哥,醒醒啊,醒醒啊,醒醒啊,快醒醒啊……”
这样的极品美女就真真切切的站在我面前,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我还是尽力挣扎,缓缓地、痛苦地从覆盖满了油污的门口木地板上强撑着艰难地站立了起来,激动地忘乎所以的握住她柔弱的芊芊细手,结结巴巴而且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请受我一拜。”
说罢,我就要跪下去了。哎,一时间语塞,就把金庸老爷爷的程式化感谢救命之恩来用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来找我扯皮。
她连忙扶住我:“我是一名护士,我就在这团风镇慈心卫生院工作,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这是我应该做的,见死哪能不救呢,我们家都是信佛的,我妈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见死不救死后会下地狱的。”
我一惊,原来见死不救会下地狱?那我小时候看见一只小强被我们家的老母亲捉着了,而我没救它,小强是跟桃花园主唐伯虎是相依为命的,是应该救的,我会真的下地狱?莫非今天的危难是不救小强的果报?
想着想着,又学着琼瑶阿姨里面的男主角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向她表示谢意,金哥偷偷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不要太过了,差不多就好了。
看着我消停了一些,金哥不失时机地问:“美女,吃饭了没?”
美女护士摇了摇头,又急忙点了点头:“不用了,我吃了。”
这是个可爱的女孩,我敢肯定她是没有吃饭的,她摇头是本能的反应。她接着又点头,可能觉得见义救人乃信佛之信女的本分,不能因为这个就接受别人的谢意。当然也有可能觉得,跟初次见面的男孩子吃饭有些不大妥当。
金哥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懂他的意思。他也认为她肯定没吃饭。
我极力请她吃饭,几番简单的推辞后,她还是没受住我的软磨硬泡,盛情难却,我们换了一家特色农家菜馆,点了虎皮青椒等三个小菜。
在吃饭间,我们聊得蛮开心的。她叫刘敏,是团风镇卫生院急救科室的护士,属羊的,双鱼座的。
她喝了一口鲜橙多:“今天你那种情况,我是见得蛮多的,要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你很可能,不百分之九十九,就到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她接下来的话差点没让我把含在喉咙里的绿茶喷出来,她说:“你好年轻啊,这么死了真可惜!”
天生孩子气的我,虽然23了还是一副孩子模样,这也是我不大讨女孩子喜欢的原因。女孩子都渴望被保护,每个女孩子心里都藏着一个SUPPERMAN,但是孩子气的我没有坚实的臂膀,这使得我很自卑。有时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个废材。她这无疑不经意刺痛了我的自尊。
当然,我还是挤着僵硬的笑容应和着。毕竟是救命恩人,不好发作。
她又接着说道:“所以我告诉我自己一定要救活你,因为你那么年轻。你若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肯定会有那么多人伤心掉泪。”
她顿了顿,放下饭碗,喝了口蘑菇瘦肉汤:“我哥哥就是……”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仿佛要哭急了的样子,哽咽着说道:“要是当时我就会急救的话,他也许就不会死,我爸妈就不会那么伤心了。”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哗哗地留下来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下意识地手搭在她的背上,本来想趁机揩油的,可是一冒出这个想法,心里那个正义的自己连骂:简直就是禽兽啊,怎么能揩救命恩人的油啊!
刘敏痛苦流涕了大概半个小时,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急了:“糟了,我要迟到了,谢谢你们请我吃饭,以后有空去卫生院去找我玩哦,再见,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