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灵，地灵灵，善恶之间有神明。莫要问我仙姓名，万事终归一本经。
江枫如火，荻花瑟瑟，又见秋深。江湖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萧杀的意味。
在这清寒的街头，飘过一位手持古剑的男子，背上挎一口箱子，几乎在眨眼间，消失在街尽头的拐角。清晨早起的闲人，无不惊异地揉弄自己的眼睛，仿若刚才所见只是幻影。
莫言世上有仙踪，到底寻来一场空。
江湖的小道消息总是传播得异常迅速。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直至众所周知。有人白日见鬼的消息，说的人添油加醋，听的人品头论足，全都津津有味，此事终于被传述得分外传神。
该来的迟早是会来的，避无可避。这是迟早的问题。迟早的关键不在迟和早，而在有与无。
安平镇长毛寺。
方丈的眉头已经皱了很多下了，被夹死的蚊子掉落在案台上，死得很无辜。这纯属是误杀。方丈大慈大悲，素无杀生之意，见了忙口诵罪过，手捻佛珠，神情甚是庄重。
忽然啪的一声响，佛珠挣月兑方丈的掌握，顽略地四下滚了一地。烛焰惊悚地颤抖着，窗外的阴风顺着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了。墙外传来清脆的梆子声，震动着人绷紧的心弦，空气里充塞着紧闷的味道。
方丈喃喃自语：断的断，散的散，莫不是天示我么？
方丈喊来贴身小和尚铺纸研墨，自己挥笔疾书，很快将信写好。没等墨迹完全干透，方丈就将信封好，郑重地按在小和尚的胸口，严肃地说：此信关系重大，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务必要亲手交到——这时候方丈放低了声音，贴近小和尚耳边——手中，千万不可遗失。可记住了？
小和尚瞪大迷惑的眼珠子，不明白方丈为何突然严肃起来。
小和尚问：方丈爷爷，我要怎么说才好？
方丈说：你不必说什么，他看了信自会明白一切。
小和尚问：现在不可以说个明白么？
方丈说：你不要问为什么。到时候明白的事情到了时候自会明白；未到时候明白的事情，此刻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有些事情有时候不明白比明白了要好得多。纵然你真的明白了，你也要装作不明白，你明白了么？
小和尚愈加不明白了，但他又不能问个明白。纵然他问的明白，方丈说的未必明白；纵然方丈说的明白，他又未必听的明白，于是只好不明不白。
方丈大手一挥，喝道：速去。谨记此去万不可再回来。
小和尚恋恋地望着方丈，欲走还休。
方丈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去吧。
小和尚用力地抹了把眼，小心翼翼把信揣好，提了轻便包裹，绕道后院，出了寺门，然后像只燕子似的，悄然隐没在浓沉的无边的夜色里。
夜更深了，风更凉了，把纸窗刷的疼了，呜呜低鸣。案台的烛焰跳动得愈加剧烈。方丈正安详地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木刻的佛像。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哗啦一下撞开，风顺势冲了进来，歹毒地将烛火扑灭了。房间里黑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得方丈低诵道：死死生生，离离合合，欢欢苦苦，喜喜悲悲，空空了了寂寂。
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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