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先子走后,秦殇和蓝诺站在门前一片午后的阳光里,秦殇说,诺子,这个年西街要动荡了。潇洒虽仁义,这仁义也迟早要害死他。
蓝诺没吱声,点颗烟吸着。从内心里说,蓝诺更佩服潇洒的为人。
秦殇接着说,一马归一码,你和小七虽有一面之源,杨老四那事咱不掺和,这事咱也别管。*,谁上位还不都是个混,江城看样子是要腥风血雨了。
蓝诺说,我不看好蚱蜢飞,渡口这事这两天我就把它办了。
一连蹲守了两日的蓝诺终于等到了张小剪刀一伙的出现。
张小剪刀想拿话先稳住蓝诺,可惜她看错了蓝诺。很多的时候蓝诺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对不平事,蓝诺自然有不同的做法。
蓝诺的做法通常都简单直接,趋于暴力。
其实跟张小剪刀这样的人跟本就不需要讲理由,或许你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给你找一百个理由。一百个行的通的理由。
原先扎立在周边的四个清一色穿军衣裤,外面照着黄棉袄的光头汉也不知不觉中围拢了过来。
渡口的阳光还是一派淡然,蓝诺的眯缝眼突然就睁开了,耳轮中是一声急促的军靴蹬在车顶的刺耳暴戾,一个察蓝的身影就像是只巨鹰般自天而降。
人未落,一股巨大的如同秋风扫落叶的气势扑天而至,那种毅然决绝永不回头的果敢让人心神为之旗摇。
张小剪刀一伙人里老魏子年龄是最大的,老魏子十几岁上就在江湖中混,吃过百家饭,地当过床天当过被,风光过也蹲过大狱。可谓见多识广。
年青时的老魏子也嚣张,二十五岁上老魏子在天水与人相冲,被人一掌打的吐血,老魏子醒来时明白了,遇上高手了。
天之大,地之广。这个世上有多少藏龙卧虎老魏子不清楚,但此后老魏子就改了行事为人的方式,极为低调,能不显山就不显山,能不露水则绝不露水。
和老魏子同期出道的多少风云人物都如同雨打芭蕉似得去了,出来混迟早要招报应的,老魏子相信。
其实真正从骨子里老魏子并看不起张小剪刀,跟张小剪刀完全出自一种师门关系,在黄皮张家早年几代人都是放钩子的,可谓世家。
五、六、七十年代后,张家未落,男人几乎都死绝了,没死绝的都七老八十了,黄土淹在了脖颈子上。剩个张小剪刀勉强能硬撑门面,不过终归是个女人。
九头鸟名动天下,十八羽翎却未必名至实归。何况是张小剪刀这最轻的一翎。
不是每个人都象老魏子一样目光独到,也不是每个人都象老魏子似的审时度势,很多的时候道上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还是为了口气,为了一张面子。
以蓝诺在大江两岸的悍狠决绝的冠勇之名,张小剪刀自然不会轻触锋芒,然而蓝诺根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三句话没说完已经一拳凌空砸落。
蓝诺砸的正是围拢上来的那四个穿黄棉袄的光头汉,显然这四个人才是黄皮张家撑门面的人。
在黄皮四张兄弟名头很响,也很能打。
无论是大张、二张、三张还是四张都是黄皮年青一辈中的翘楚,特别是大张和四张,一身横肉,急剧暴力。
蓝诺砸的就是大张,他的这个凌空气势横蛮以极,这一砸用的正是北披挂中的单鞭。
大张避无可避,只能抬胳臂硬扛。
若论身板之强悍大张和大巨也有得一拼,但无论怎么看大张骨子里都缺大巨的那种霸气,那种与身居来的霸气。
大巨仿佛天生骨子里就是做大哥的料,许多的时候,大巨不怒威看上去很敦实,很真诚。有一种居家好男人的意味。
这个时候的大巨多半不是在道上的时候,比如说在街上遇上了帮老爷弄的大娘拧个菜,扛袋米,或是在十字路口扶瞎眼瘸子的老娘们过马路什么的,大巨就极为热忱。
当然,那时候马路上的车不像现在这么多,川流不息的,所以象扶老娘们过马路这种事机会就不是很多。老爷弄这儿穷,满弄子里人都烧煤。
那年代都上西边的老皇城那儿的煤场拖散煤,一架方盒似的平板车,竖辕横档把手都是铁焊的,光板车那个分量都瞧着吓死人,别说拖了。
家家户户那当儿都是家里的小年青约好了上午拖这几家的,下午拖那几家的,隔天参合着黄泥在门前空地上做蜂窝煤。一流阳光里一片黑压压的蜂窝煤,整整齐齐的横线竖线斜线都似笔画似的。这是那年代特有的风景。
老爷弄也有绝户的,老俩口拖媒那个吃力就看得人心酸,大巨遇上了没不搭手的,或推一段或直接给人拉回家去了。他那身板,力气活都不在话下。
大巨混社会那是真混,论狠比谁都狠。但在老爷弄大巨就像活雷锋似得,全弄堂里人十有**都赞大巨一声好。
三先子就不一样了,三先子是个浑人。
在里在外,三先子都是个祸害。比如说打小里偷只鸡套只狗打牙祭,或是摘李家黄瓜,模王家葡萄之类的坏事三先子是没少做。
这是小事。象盗砖瓦厂的电缆线,偷市农机站的电动马达等等,多了海去。
所以在老爷弄大巨的名声好,三先子基本就属刺头了。
大张兄弟四个不像大巨也不像三先子,大张兄弟在黄皮属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种,基本上就靠争强斗狠过日子。和张小剪刀家是一族,爷爷辈上共一个爹。
大张家没落的更早,几乎爷爷辈上就衰败了。他家这一败,人丁反而旺了起来。
解放后,张小剪刀爷爷辈上的男丁几乎逃的逃,抓的抓,该毙的不该毙的都叫**给专政了。因此张小剪刀家盛极而衰,反而抵不上家族的旁门了。
而黄皮张家的祖技唯张小剪刀家剩下的七叔爷传回了张小剪刀这一房,七叔爷早年最不成气候,终老孤寡一个。
大张家人丁旺了,祖技反而失传了,就靠四张兄弟的蛮狠。
张小剪刀虽说不上惊才绝艳,毕竟从启了黄皮张家,俨然在十八羽翎中占了一席。
大张见来势猛恶,双臂交叉护住头顶。电光火石间一碰,只听咯的一声脆响,大张双臂已经被蓝诺砸断,蓝诺这居高凌下的一砸,猛恶的可怕。
大张也极为悍勇,蹬蹬退出三步,硬是一声不吭,一双长臂已经耷拉了下来。
此时蓝诺人在半空,左足踢向大张右边的三张,左臂上扬仍是一个北披挂中的左单鞭砸向四张。腿踢是虚,单鞭是实。
四张识得厉害在不敢硬抗,身子左撤,避开了头顶盖,却避不过左肩头,顿觉半片身子麻木了。
蓝诺左右单鞭连环砸出,四张兄弟最为悍勇的大张、四张先后伤了,大张更是直接没了再战的能力。
蓝诺的这个两鞭后还紧跟着南派的两直踹,南拳注重拳法的刚猛,讲究的是力量和速度,因此大家看南拳的练家子使招,那是个干净利落和虎虎生威的眼花撩乱,当真是气势非凡。脚法在南拳里使用频力相对北腿来说就少了许多,而且多半腿不过膝,讲的是个稳字。
这就是南拳的特点,拳打上三路,脚踢下三路。
蓝诺足尖刚落地,右脚踹二张迎面骨上了。
二张直接趴地上了,右腿迎面骨折了。
唯一没伤的三张心中寒意顿起,顷刻间兄弟四个已经是两残一伤。平时都是他兄弟打人,现在变成了被人打。论谁心里也不平衡啊。
这时的四张更是疯了,四张是个狠人。嚣叫着,老三,日他先人板板的,干翻他。四张左臂麻了,右臂没事啊,四张碗大的右拳头攥紧了,合身直上雷向蓝诺的左下颚。
四张也是个打架有经验的人,人的下颚猛受击打,不经事的多半失去平衡,十有**要翻倒。
蓝诺腰身一矮,人向一边去了,一个直拳打四张肋下。
四张经不住这一拳的力道,就觉得肋下叉巴骨子都断了。身子禁不住伏了下去,蓝诺一击得手,后招更是接踵而至,身子拔起,右膝盖直挺挺的顶四张下巴上了。
四张下牙堂撞上牙堂,一米八的高大身躯,直接后摔了出去。
已经是心寒了的三张,气势早变得羸弱不堪。蓝诺一膝盖骨撞飞四张后,左手接住三张右拳,右掌横斩在三张下颚上,紧接着又是个直踹,宛如窝心脚般,三张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从蓝诺跃下到四张兄弟非残即伤也就十几秒的时间,当真是看得人目瞪口呆,有种宛如隔世的意味。
张小剪刀、眼尖的,说普通话和广谱话的都傻了,实在是大家反应不过来,这种摧枯拉朽的架势当真是锐不可挡。张小剪刀还好,老魏子早已经悄然离去,余下的一轰而散。所以说放钩子的和争强斗狠的绝对走不到一块,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江中的轮渡逐渐的靠近了铁架桥下的泊船,汽笛鸣响。
暮色在辽远的天际间云集,那种黯淡的天光象影子一样从西边的天空遮掩过来,黄昏匆匆,如驹过隙。
张小剪刀幽怨的望了蓝诺一眼,那种绝煞的幽怨象一根刺样扎伤了蓝诺的眼。那时候,蓝诺心里呯然震动,一股隐测之情跃然飞上眉梢。
张小剪刀倔强的搀扶起二张,另一只手挽住三张,那伶伶弱小的淡薄身子在一派寒风渐咧的江堤上突然着就让微笑挂上了薄嘴皮子的嘴角上。
那种微笑让蓝诺、强子和白眼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微笑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扎进去的是刺,滴出来的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