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纵横 一、野山寨子里的野崽子

作者 : 心里的雪

当国家叩响改革开放的大门后,其经济犹如坐火箭筒般突突突的往上蹭,宽敞明亮的房子,舒适大气的车子,时髦风尚的服装等等都有了。但,也还有着一些地方的人,住的是用黄泥和着稻草做的砖块垒成的房子,出行工具最了不起了也只是偶尔花上那么几块钱搭上一次破旧的巴士,至于穿的,都是补丁块儿,补丁上面还是补丁。或许很多人都想象不到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了,这些只存在于书中或影视作品中的东西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野山寨子是一个有着三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位于D省的北部山区。D省位于国家中部地区,经济发展也还不赖,好歹也和发展迅猛的一塌糊涂的沿海地区挨了个边,根据明面上的报导来说该省也还算是达到了整体富裕的水准,但事实却是该省也还有着占比例不小的一部分人还是住着泥土房子出门靠步行衣服全是补丁的,野山寨子就是属于这一群体中的一部分。

到处都是山,都是石头,很少可以用来耕种的平整土地,所能见到的田地几乎是遍布周围各山之间,这儿发现了一块小平地,好,那就扛着锄头去把它开荒了,那儿有一块小平地,好,依旧扛着锄头去把它开荒了。这就是野山寨子的环境真实写照了。

野山寨子里的人似乎一天只有晚上与白天之分,什么早中午的概念都没有,白天鸡啼了,起床了,天还显得有些暗就得模着黑扛着锄头去山上劳作了。天天如此,年年如此,一辈又一辈的人也如此。尽管如此不分白天黑夜的劳作,但生活也就勉强混个温饱的境地,收成稍微好些的话一年倒也可以白米饭不断,收成差了点的话那就只能省着点白米饭、在米里面掺杂一些玉米番薯之类的混杂着煮着吃。至于肉类,除非是自家养的大狗在山上冷不丁的叼了只兔子野鸡之类的回来的话可以偶尔吃上那么一两口,除那些大的节日之外是一点荤腥都沾不到。

想达到那种穿漂亮的吃香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要这寨子里一代又一代的人怎样去挣扎。

恶劣的环境,贫困的生活就这样跟着村子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好在野山寨子里的男人几乎都长得壮硕无比,跟头牛似地,女的也长的不似外面那些娇小的风一吹就倒弱不禁风的模样。在这么个环境,只有强壮的身体才是生存的本钱,否则长的再怎么胜潘安赛西施都是白搭,只有挨饿受冻的份。至于能在这穷山恶水的地儿大家长的那么壮硕,按村里老一辈人的说法就是野山寨子里的水,养人。

每年夏天的晚上,在山上如老黄牛般劳累了一天的村里人吃过简单的晚饭后,就会心满意足的手拿一把蒲扇端一杯水坐在村子中央的一片空地上闲聊一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唯一的休闲方式了。

劳累了一天的人坐在那手摇蒲扇说着今年庄稼的收成会怎样怎样,就这样聊着聊着气氛就变凝重了起来。谈起今年庄稼收成可能会是近十多年来的最差一次的时候,大家无来由的心头一沉。庄稼人靠天吃饭这话说的特别准确毫无半点夸张,今年的持续大旱,让的地里的东西长的特别不尽人意,尽管大家想尽办法去补救,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毫无科学技术支撑的普通农户想要对抗老天的不长眼,那是没一丁点的可能性的。

坐在村子中央的人很多,有大人也有小孩,一堆六七岁的孩子在那里依旧玩着自己的。白天听爹妈的话去山上干活,晚上回来就不管那么许多了,所谓的收成好坏他们还理解不到背后将会有怎样的辛酸。唯有一名大约十来岁的男孩,此刻听到大人这些谈话,然后便没了和其他孩子玩的心思,嘟了嘟嘴在一旁的空地上找了块石头块儿皱着那小小的额头安静的坐了下来听听这些大人们有啥好些的对策。

白日里在孩子心中显得强大无比的大人们此刻也是没了办法,在听的这些大人也商量不出办法来后这名幼童便站起身往后跑了。这时那些聊着话的男人们才注意到他,其中一名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道:“真苦了这野崽子爷俩。”其他人也没接着这句话继续说下去,然后一群人再聊了会就散了,回家抱着自家的老婆做头勤劳的老黄牛去了。待得鸡啼了,那么,继续上山做头老黄牛去。

残破的黑乎乎的油灯发出的灯光照在小茅屋子里,这小茅屋倒也不会显得太过于黑暗,油灯前一名头发花白,留着一撮白胡子的老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残破的油灯前正在缝补着一件补了好多个补丁的衣服,老人整个看上去精神很不错,不像村里那些老人似的邋遢,反倒很干净。要不是坐在这破旧的茅屋里手上拿着件破烂的衣服在缝补,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这老爷子多半是城里那些个退下来的老干部之类的。

老人一针一线的缝补着衣服,很快就补好了,随即喊道:“野娃啊,快过来,你的衣服补好了,拿过去穿吧!”然后茅屋左边有一扇用几块木头做成的门被打开,一名极富有灵气的幼童走了出来,接过老人手里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对着老人笑了笑便高兴的跑出了门外。这名幼童就是之前在村子中央的那些个大人喊的野崽子。不多时,他端了个小木盆,木盆里装着热水,孩童将盆放在老人脚旁,为老人细心的洗起了脚来。

洗着洗着,老人突然将手放在了孩童的头上轻轻的抚模着说道:“孩子,真苦了你了。跟着我遭这个罪。”孩童抬起了头看向老人说道:“爷爷,我是你捡回来的。”而后,两人都沉默了几分钟,老人接着开口道:“野娃啊,你不是爷爷捡回来的,而是老天有眼看我孤苦伶仃的就把你送给我的。咱们山里人图个名贱好养,爷爷就喊你野娃。虽然村里其他人都喊你野崽子,骂你,欺负你,可你却从没有还过口,动过手。爷爷知道你有段时间经常在被窝里哭,但你却从没有跟爷爷哭过,告状过,真是委屈你了。孩子,你恨吗?”

孩童沉默了蛮久,然后低下头帮老爷子擦脚,说道:“恨能每天吃上大米饭吗?”

说完后孩童便将木盆端起走了出去,将洗脚水倒掉的他,站在屋外,抬起头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脸上出现一副与其年龄及其不符合的复杂表情,嘴里自语道:“老天真的有眼吗?”

茅屋内的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次日,当村里人模着昏黑的山路上山去干活时,看到山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提着水一点一点的在往庄稼上浇,看到这个情景的人眼里有欣慰但却都叹了气。昏黑的天地里这个瘦小的身影,就是这野山寨子里的那个被捡来的野崽子。

秋天往往被喻为丰收的季节,庄稼汉在土地里每天累死累活的忙活着就为了这个季节的到来。这个时候把地里的东西一收,心里也就踏实了,接下来的一年里也就有了个最基本的保障,民以食为天,庄稼汉更甚。但野山寨子里今年的秋天似乎并不那么让人踏实。

印证了之前村里人的说法,天气的持续大旱导致了今年的收成差强人意。田地里的东西与这些庄稼汉的预想产生了极大的差值,土地里的东西长的稀稀疏疏,一看就是属于那种发育不好的庄稼,可想而知这样的货色能得个什么收成。野山寨子的庄稼汉们心情跌落低谷,死气沉沉。整个村子气氛都显的那么凝重,就连那些平日里啥也不管啥也不知道的小屁孩也从大人们紧皱的眉梢之间看出了不安,也几乎不怎么一堆一堆的过家家、堆土块玩了。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这个村子里的人可能都几乎不可以每天吃上香喷喷的大白米饭了。

不管庄稼长得再怎么不尽人意,心情再怎么低落,也还是得拾辍着工具上山去把这些庄稼给收回来,不管老天如何不长眼,自己总得去做该做的事。然后,提着低落的心情带上工具,野山寨子里的人就开始了上山把那仅有的庄稼收回家里的活儿。

从播种到除草施肥杀虫,伺候庄稼的活儿就一直不轻松,往年有个好收成的话那么收庄稼的时候就算累些也感觉轻松的很,今年的秋天让这寨子里的大老爷们身体累、心也累了。

寨子里的人在山上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的忙着,生怕浪费一点点。因为这野山寨子这十多年来每年的秋天,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雨就下个不消停,今年虽说天气大旱,但谁也保不准这天会不会突然就变脸,到时候再把这仅有的一点收成给浪费了的话,这纯粹的庄稼汉那就真的会被*得走投无路了。所以上山忙活的到了吃饭时间也就是让家中的小孩或老人等非主要劳动力回家将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热一下带上山上,或者直接上山的时候就带好,饿了就吃。就这样这群不怕苦不怕累的大老爷们、农妇们,心里头淌着血与这天争着这么点时间。

整个寨子就这么紧张的忙活了起来,这寨子里的野崽子年纪小小的也不轻松。每天个天还没亮就跑去山上了,他知道自个这体力不能和别人比,整个的劳动力也没法和别人比,就一老一幼,在其他家庭这只是非主要劳动力,主要充当送菜饭送水之类的帮帮小忙的人却充当了这个家庭的主要劳动力,虽说吧老人不让这野崽子这么拼,身子骨还没长成,按老人的说法是还脆着呢,别累坏了折了,到时候长不成了就如同今年的庄稼一样焉了吧唧了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小野崽子知道说不过老人,知道这是老人心疼他,不过看着这么个状况他只好嘴上答应,每天依旧起的比村里那些个会叫的大公鸡还早,每当老人自个到了山上时,就会发现这野崽子已经干活干的全身湿透了,老人家也没法了,只能不停地催着他去休息一会。野崽子一直嗯嗯嗯的答应,但答应过后又继续埋着头,干活去了。

虽说这爷俩也是卯足了劲上山忙活,但毕竟一老一幼这先天的劣势摆在那,当寨子里的其他人都把地里的东西收了回来后他们爷俩还是没忙完。

不过这个时候寨子里也会有一些人会过来帮帮忙。这世道已经变了,淳朴善良的民风已经几乎消失殆尽了,哪怕在这个尚未被现代气息感染的小农村也是一样,没有什么人会那么的不顾一切大发善心来帮你,来野崽子这帮忙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时不时来一下。

寨子里头的顺伯就是这时不时会来帮忙的一位。顺伯家中有两个孩子,两个都只和野崽子差不多大,所以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哪怕他再怎么善良也是帮不了那么许多,他能做的也就是忙完自己家的活后来帮帮忙。这也就是野山寨子里的野崽子心目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死后能够在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不用受苦受累的好人之一野崽子这爷俩种的东西相对寨子里其他庄稼汉来说也不多,在经过野崽子这拼命的态势下也终于全部搞定,在以往天气还不错收成也不错的情况下这爷俩都得吃那掺杂着玉米番薯的饭,更别提今年了,不过再怎么抱怨是无用,抱怨完后日子还是得这么过,徒增烦恼而已。

在收工后的第二天,野山寨子终于响起了闷闷的雷声,不多时就淅沥淅沥的下起了大雨来。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大雨让的无数的庄稼汉百感交集,站在茅屋门口的野崽子伸出手接了几滴滴落下来的雨水,在手心里滴溜溜的转动着,野崽子看着这水滴,重重的吐了口气。

不知不觉的老人家也站在了旁边,看着滂沱的大雨说了句:“这瞎东西还真会折腾。”

而后接着说道:“野娃啊,多亏了你顺伯来帮忙了,不然,或许还真会有一部分庄稼会遭祸害了,你顺伯是好人啊!咱以后得记着,其他人对咱不好可以不介意,但对咱的好一定不能忘,咱做事,得凭良心!”

野崽子嗯了一声,郑重的点了点头。

老人接着说道:“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是我在咱们山下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呵呵,想想也真快,眨眼间那个只会哭闹的小不点儿已经可以担起不轻的担子了,不过那一年的秋天,可是大丰收,大丰收啊!大丰收啊!”

老人不停地重复着那句大丰收啊,野崽子抬起头看向了这位将他养大的头发花白了眼力劲变差了背陀了的老人,眼里噙着些东西,不过仰起的头倔强的性格,那滴闪亮终究没滴落下来。

老人将抱回野崽子的那天当成是这野崽子的生日,于是当晚老人给野崽子煮了碗面,面上加了个鸡蛋。野崽子吃的很香,连一滴汤都没剩下,看的老人乐呵呵的。那碗让他一辈子都觉得是最好吃的东西,在后来的人生中他再也享受不到。虽然那只是一包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两块钱一包的方便面,但却任凭他再怎么吃也吃不出那个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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