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照映红了东胜神崖。
悬崖下边,喧闹了一整天的净光幻海就要准备让夕阳回到自己的怀抱中了。西天上,太白星已经雍容地亮相了。海边满是归巢的海鸟喜悦的呼唤声。红霞在海面上缓缓地浮动着。
忽然,海中间的水面上似乎闪动了一点光,继而整个水面渐渐摇撼起来。那一点金光越来越亮,似乎一个太阳要入海了,而另一个小太阳要从海里钻出来似的。金光聚处,海浪往外涌着,忽而那里浮出一朵含苞欲放的红色莲花。海鸟惊喜地叫着,看着这朵红莲在金光的笼罩下分开水道,滑到岸边,顺着崖边的小溪逆流而上,径上东胜神山去了。
红莲逆着山溪到了一座飞檐钩拱、高深华丽的宫殿前面,自己停下了。在宫殿前的小溪边,早就有黑白袍两位祭司在这里等候。红莲停下来,两位祭司把它小心翼翼地从水中抱起来,走入宫殿里面。经过重重殿宇回廊,他们来到最幽深的一重殿宇前,将红莲轻轻放在殿前的一个莲花形宝坛上,安静地侍立两旁。殿门忽然开了,一位银髯老者从容走出来,说道:“金色的龙族人来了么?”两个祭司恭敬施礼道:“来了,师父。就在这里面。”老者看了一眼红莲,微微一笑:“哈,不肯自己现身。好啊,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呢?”只见他一伸手,两道清泉从溪流中涌出,袅袅指向红莲方向,正被红莲吸了进去。红莲忽的放射出金光,光影里,人们仿佛看到一条细微的金色的龙的影子从莲心中升起,紧接着是那沉睡的红莲瞬间苏醒的声音——啪的一声,红莲绽开了,金光忽的消失,却见一个女婴端坐在莲蓬上。众人一看,婴儿微闭双目,她眉心之间是一个金色的微小龙印。这时,婴儿身后忽然金光一闪,一把与她同高的金色小剑闪现了一下,随即消失了。
“果然是龙族人,剑相金色。”白衣祭司说道。
“第七个孩子。她可是这一批里在净光幻海中出生的第一个呢。”黑衣祭司接口道。
“是啊,不过以前从来都是在海边出生,没有像这样直接逆流上山的。”白衣说,“师父,这孩子很可爱,叫她什么好呢?”
师父沉吟了半刻,仰头说道:“我看‘龙儿’这个名字便很好。龙儿,你喜欢这个名字吗?”他微微笑着,转向婴儿。
只见孩子忽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绽开了一个经过了千年等待的微笑。
月亮上了东山了,山上的生灵们的欢叫追逐着星光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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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悄然地微微爬上来了。兰叶上的露水还没来得及褪去,满山的鸟儿已经开始唱歌了。
一只仙鹤悠然地飘忽而来。山雀们看着它掠过东胜神崖,转过观星台、万玄阵,穿梭在山间各处奇离古怪、大大小小的房屋中。
仙鹤忽然一转,转到了山腰上一处房子面前的一颗古松上。古松上吊着一只大的铜铃铛。仙鹤在松枝上立了一会,突然脚爪一松,凌空跃起。松枝突突地颤动着,一下一下刚好打在铜铃铛上。于是“当……当……”的清脆回响顿时四散开来。
“龙儿,起床了。”
听见呼唤,这个女孩有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见琬鹤站在她面前。
“这么早……”龙儿跳下床,看着琬鹤已经准备好,要去早课了。看着透过古旧的窗子射进来的稀薄的阳光流淌在琬鹤的身上,龙儿不禁对她全身散发出的精神气所吸引。周身淡蓝色箭袖长袍——那是火焰焰心的颜色——裙边袖口的火色流苏在阳光下抖动着,恰似一闪一闪的火舌。
“嗬,挺像个仙剑侠的么。”龙儿笑着看着这位和她同天出生的火族师妹。琬鹤是龙儿出生之后那天晚上在净光幻海中一个冒着火焰和泡沫的贝壳中出世的。
琬鹤此时得意地转过脸,向着窗,额前的那道火焰纹闪动了一下:“快点收拾啊,我看你又没有束头发的时间了。”
“你走罢,我还没醒呢。别等我了,我迟不了的。”龙儿懒洋洋地说道。琬鹤风风火火地走了。龙儿慢吞吞坐到铜镜前,看着里面那个神气十足的女孩。长发不羁地披着,墨如点漆的双眼一眨一闪,眉心之间一个小小的龙印,细小的小龙张牙舞爪的,尾巴使劲向上甩着。
好容易收拾停当了,龙儿一推门出了房子,立刻就被又潮又暖的清晨的空气包围了。这使她恍惚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一个梦,梦见她裹在一团同样是又潮又暖的、微微泛着金光的雾气中徜徉在一片神秘莫测的世界里。
鸟鸣声将她拉了回来。师兄弟们每天都腾云去师父的宫殿,唯独龙儿即使在一百多年前学会了腾云之后仍然很喜欢走在山间的树林里,而且不走山路,专在树枝里上蹿下跳,引得猴子们兴奋的尾随她跑。每天都这么走,猴子们都认识她了。龙儿一面走,一面回应着猴子们的招呼——她是仙剑侠中为数不多的“万物腔”——这类仙剑侠天生可以听懂鸟兽的语言,而且因为他们身上奇异的特质,他们对鸟兽说人语,鸟兽也能听懂,而平常的仙剑侠也是做不到的。这帮子师兄弟姐妹中,只有龙儿和小师弟轲潇两个人是“万物腔”。龙儿很喜欢一个人在山野之中游荡,因而东胜神州的很多动物都认识她。
太阳正在升起来,喧闹的声音也从山谷中升起来了。龙儿转过了好几片林子,来到一片深谷前。紫色的雾气涌动在树林间,麋鹿在其中跳跃着。无数的燕子正绕着谷中那棵神樟树飞舞。这神奇的树不知在这里挺立了多少年了,它层层叠叠的枝干从深谷中直伸到云霄里去。在那迎风抖动的枝头上,俨然是一小簇金色的花蕾。
“嗬,神樟树要开花了。那么涅烛哥哥就要满贰佰岁了。”龙儿想道。神樟树二百年开花一次,而他们的大师兄涅烛就是二百年前当这树开满了金色的花的时候,出生在这里的。
师傅说过,仙剑侠是应时而生的。不知多少年前,他们的父母将他们的灵气汇聚在一处,隐藏在东胜圣域的各个富有灵气的角落。这些灵气吸收天地自然的精华,便会在恰当的时候感应出生。一个仙剑侠的孕育可能会花上千年时间,而他们总是群聚而生,几个仙剑侠在差不多的时候一起出世,又经过千百年才会再一次汇聚灵气去孕育新生的仙剑侠。造化决定他们的种族和仙缘,但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为当一批仙剑侠出世时,他们的父辈早已烟消云散不知去向,有的修炼成不死之躯隐居在仙境深处,有的或许已经离世。仙剑侠虽为造化的神体,可以千百年不死,但是没有高深莫测的修炼,并不能与天地齐寿。后代们从不追究自己的父母,因为这不重要。这只是前人将灵力世代相传的方式罢了。天地便是他们的父母。
龙儿出了一回神,猛然觉得像这样恐怕真要迟到了。于是她飞到高高的樟树枝上,看着过往的鸟儿,想召唤一只大鹏送她一程。不久,果然飞来一只。龙儿兴奋地叫着,等它遮天蔽日的羽翼掠过她的衣衫时,顺势一搭,大鹏身子一斜,龙儿遍滚到了它脊背正中央上。于是龙儿得意地开始了风驰电掣的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