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清晨。和往常没有任何两样。两个女孩站在门前的树下。一个逍遥襟,散发,一个清风袍,简髻。过了一夜似乎长大了一样,此刻都是整装待发。她们看了一眼书上的大铜铃,又互相望了一眼,彼此沉默。终于,散发的女孩一狠心,关了门,拉了同伴头也不回地奔下山去。她们不敢回头,生怕再多看一眼会生出不可挽回的伤感。
迎日岩像苍龙一样盘踞在东胜神崖突出的山峰旁,此刻正等待着又一轮太阳的出生,也等待这又一群年轻仙剑侠的告别。
晨曦中,他们就站在一起,互相勉励着,看着旁边他们一直叫“师父”的老人——大家都凝神想记下他最后嘱托的每一个字。
师父淡淡而不无庄严地说:“从那边的大道一直向南走去,你们会看见弱水。在你们未满一百五十岁之前,即使你们要渡过弱水,它也会把你们返送回东胜,但是现在——你们来去无碍了。你们甚至可以使用‘密络’进出琉璃圣域和净光幻海了。”他脸上有半刻十分恍惚,让大家觉得他一定又想起了诸位从出生起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然后他说:“但是记住,过了弱水,你们就是神——”他扫了每个人一眼,用缓慢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铿铿说道:“神要有神的作为。”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弟子记下了!”
“决不辜负恩师!”
……
九个人争先恐后地向师父行了一回礼,然后按照世代相传的习惯,九人围成一圈,同时一伸手,望空一划,各自唤出宝剑,又同时向前一抵——顿时九股虹气一样的光彩聚在一处。九只剑剑锋相抵,彼此依靠,传递着力量。这是每一批仙剑侠离开前必行的仪式,同时可以确保离开东胜后增加相互联络的灵力。
片刻,众人一齐收剑,排成一排,面向师父磕了三个头。太阳升起来了,迎日岩像是苍龙苏醒,披了满身金红的光华想要一飞冲天。
师父看着众人念道:“弱水无源却渡有缘仙客,剑侠有情应济天下苍生。”说完双手一挥衣袂,同时将身一转,消失在金色的晨光中。众人忽觉得飘飘而起,茫然不觉,只听耳畔呼啸,眼前飘渺。
忽的一下,众人感觉脚踏实地了。环顾四周,他们已经站在那条大道的尽头。身后是恍如隔世的东胜神州,面前时一望无际的弱水。
“师父送了我们一程。”涅烛笑了一下说。
“是啊,”龙儿也笑道,“他怕我们逡巡不前,畏缩不进,就把我们推出来了。”
然后,众人一齐看着眼前这条河,在传说中无数次被提到的弱水。弱水是无源之流,人们只知道它最终会流进净光幻海。但奇妙的是,顺着弱水之流却永远到不了净光幻海。它的流向也不定,不同的人看到的弱水经常流向不同的方向。
现在,弱水缓缓地向东流淌着。远看澄清纯净,波光粼粼,近看却深不见底。那水很厚,像是载着时间和历史,叮叮咚咚地自顾自缓慢远去。
流向何地并不重要,这群仙剑侠反正是要渡到对岸的。不过,现在还望不到河对面。
“看看那棵芭蕉在哪。”彤枬一边说一边张望。在弱水的两岸各有一棵芭蕉,不论述是凡尘之人还是仙界之人,都要用这棵树的叶子做船才能渡水,不致沉溺。一棵叫步凡路,是仙剑侠到凡界之用;一棵叫登仙桥,为凡人登临神界所用。
“那边那个是不是?”忽然,栾堃叫道,大家一齐望去,只见远处薄雾中一株瘦高的芭蕉迎风而动。众人欣喜地奔过去,只见它优雅地立在水边,却不在水中投下影子。
“想必这就是‘步凡路’了。”摩玉向前一步说,“弱水旁芭蕉经渡河人碰了会变色,咱们试试看。”
于是九人一起伸手拉向一片叶子,刹那间,全树的茎脉变得通红透亮,那片叶子顺从地落了下来。龙儿再一抬头,芭蕉树已经又恢复了原样,刚刚落叶的茎杆上又长出了一片叶子。
“真的是它!”大家一阵欢呼,庄重地将它缓缓贴着水面放下去。毕竟这些未谙凡尘的仙剑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弱水鹅毛不浮,但这片叶子稳稳漂在那里。一道道细微的金光在叶脉中流动,片刻间,它变成了一叶红色的扁舟,静静泊在岸边,等待着他们。
众人惊喜又有点怯生生地互相看看,终于,涅烛跳了上去,大家一个个也跟了上去。小船立刻开动,直直地分开水道,向着对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