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上就要亮了,月亮已经向下沉去,天上的星辰也倦怠起来。龙儿一路清风,飞快赶路,在一处山涧停了下来。这里水流缓慢,安静得很,夜露初成,地气还浓。龙儿飞身跳上大树,放眼望去,十里之内,并无异灵。于是龙儿放心下了树,到水边蹲下,伸手在水面上一个圆圈。只见水面上她的倒影逐渐模糊了,那个圆圈渐渐亮起来,像一面镜子。龙儿低声朝水面喊着:“涅烛师哥!涅烛哥哥!”
只见“镜面”泛起了几圈涟漪,涅烛的脸慢慢浮现在那里:“龙儿?什么事这么早?”
“我有要事相告!”龙儿说着低声将昨夜的事通通说了一遍。原来这是异地仙剑侠联络的一种,有水之地即可联络,盖云天下之水同源。
涅烛神色凝重地听完,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宫泠锡这次是要找天火遗种了。你干的不错,龙儿。这几天赶紧查明,过一阵我会让其他方位的仙剑侠去帮你。我这边炎沧国现在可不太平,战乱频发,王室也岌岌可危了,黎民离乱。我自己怕是一时走不开。”龙儿知道,仙剑侠按规矩不干涉凡族之间的战争,除非有灭族的危险才会阻拦;但是仙剑侠却有义务尽量多的保护战争中无辜的百姓免受灾害。
“好的,我明白了。”龙儿刚要起身,又听涅烛说道:“等等——”
“还有什么吩咐?”
涅烛微笑了一下,轻轻地说:“龙儿,要小心啊!”
“知道了。”龙儿轻笑了一声,一挥手,在水面上抹了一片水花,水面恢复了平静。天已经完全亮了。
龙儿再次出现在那条山溪边上时,手上提了一个藤篮,里面装了不少她一路采来的山蘑菇和野菜。她看着对面小屋里淡烟又起,不禁暗叹这家人清苦:方圆数里似乎只他们一户人家,清幽是清幽,可是也太寂寥了。从山外一瞧,根本看不出半点人迹。
龙儿走近屋,看见小石头蹲在门前劈柴。把篮子递给他,龙儿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说话。
小石头也不说话,笑了一下,接了篮子进了屋,转眼跑出来拿了一个馒头:“姐姐你饿了吧?神桐城一定很好玩吧,你去了这么多天,今天都晌午了你才回来。”
龙儿接过来问:“爷爷呢?”
“出去散心了。”
龙儿就和小石头坐在门旁,边吃边聊。
“小石头,你们家里只有你和爷爷两个人吗?”
“是啊。”
“那姐姐在这里叨扰几天,爷爷会同意吗?”
“会的。”小石头点点头说:“他很厉害,但是他心里很通情达理,你别怕他。”
龙儿哈哈一笑:“那他那么厉害,你小时候打你吗?”
小石头摇摇头。
“我看他好像对你严着呢。一定教了你不少东西吧。”龙儿漫不经心地说。
小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也没什么……我资质不好,哪像你弹琴那么好听。我从小爷爷就只教我做乐器、抄乐谱。”
“噢。”龙儿叹了一叹,又道:“其实也不一定,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可能还未到开慧之时。想学我教你,嘿嘿。”
“好啊,不过或许我会让你失望的。我小时候弹琴弹不好,爷爷就罚我抄乐谱,后来他干脆不教我了。”
正说间,爷爷回来了。看了看龙儿,没有说话,带着小石头进屋去了。
龙儿走到溪边,默默想着这几天的咄咄怪事。会不会太音殿遗失的千年寒玉是那两个妖精所为而非清音族人造孽呢?檀荼教主……会不会和这姓檀的老人有什么瓜葛、越想疑团越多,再看眼前这一老一少:小石头看似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老人时而疯癫时而又悲怆,不知藏着什么心事。龙儿想去直问,又怕不妥当了这俩人不肯说;左来又去,竟是两难,一时不禁心焦。
“这老人难道对我心怀戒备?”龙儿心想,“既是戒备,那干嘛容我住在这里?”于是慢慢走进屋,在老人近旁坐下道:“老爷爷,我在这里借住几日,您若愿意让我寻个方便,到时候银钱我如数给您;您若是不愿意,我便即刻告辞。”
老人抬眼看了看龙儿,淡淡说:“姑娘自去自留都请便。”
龙儿作了一揖,谢过了,又道:“老先生世代制琴?”
老人点头不语。
“祖上几代都是?”
“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我前几日听您的琴,做得可真好,可到城里一问,竟没人知道您檀氏琴,真个怪哉。您家一直住这里吗?也没开个店?”
老人瞟了龙儿一眼:“制琴者为己为心而制音,若为利,则木不直、纹不正,琴焉能是好的?”
龙儿点头道:“您说的极是。”又看了看小石头在屋外的身影,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两日在城里闲逛,发现姓您檀姓的人倒是很少,但以前听说有个清音教主就姓檀,您家祖上或许认识他么?”
老人眉头一皱,缓缓道:“我们是红尘蝼蚁,来来去去四海为家的,哪还管什么世世代代的麻烦事!什么祖上不祖上的,我早不记得那些事情了。”说罢低眉敛容,站起来走进屋里去了。
小石头从屋外进来,看龙儿怔坐,轻声道:“姐姐别奇怪,我爷爷人老了,说话疯癫。”
龙儿却另有一番心思:老人或许是有意回避家世。看他法力不比寻常,定是面上糊涂,心里明朗。看来这里还另有一番缘故。龙儿一面忙说不要紧,一面想着新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