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已经全被云层遮盖,外面漆黑一片。潮湿浓重的夜色扑面而来。龙儿一面远远跟着老人,一面小心隐藏踪迹。老人身法很快,佝偻并没影响他的脚步,竟是疾疾地到密林中去了。老人忽快忽慢,时而停下来四顾,像是在寻找路径,又像是在查看是否有人跟踪。龙儿看着他绕过一座峰,顺着山路往西面行走。龙儿高高站在山顶之上,跃过绝壁,看着老人的行迹。
走了许久,龙儿越发觉得道路熟悉起来。正在疑惑,她看见老人进了一片密林。
龙儿飞下山头进了林子一望,心下更加惊讶:这不就是先前抓到妖贼的那片墓地吗?老人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干嘛?难道……那檀氏祖墓……?龙儿不及多想,走近了一些,在数丈之外停下来隐身观望。
只见老人模索着,慢慢走近前,就地坐下,叹了口气,呆呆望着面前光秃秃的一处荒墓。
只见他呆了一会,又站起来扶着墓走了好几圈,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后来他把头靠在坟头上,许久,喃喃道:“天冷了……过来看看……太久不来了,路都快忘了……惭愧呀!草又长高了……唉!你是不是也不愿意见我呢?为子不孝啊!我这么多年来,始终不敢来见你……那东西……我守着……可是眼见我将不久于人世了,这东西传给谁?……唉!你知道我没有子嗣……那愚钝的孩子……我不放心啊!恐怕是要和你一样含恨九泉了……”
龙儿十分惊讶地听着,正在琢磨,突然听见对面林子里一阵簌簌,从树丛中走出来一个人来。
这人身穿缎袍,神色慈穆,缓缓走近墓前,拍了拍老人肩上的蓑衣,轻声说道:“老人家知道要下雨啊,穿了这个来。你看我,都淋湿了。”
龙儿一震,隐约觉察到一丝不祥。这个男人看似是个人类,怎么一直没觉察到他的踪迹?龙儿警惕起来,一面缓缓靠近。
老人缓缓回头,起初有点惊讶,片刻恢复了平常,答道:“足下有何贵干?”
锦衣男子一笑:“我是个过路的,看见你在此悲伤,想劝你一劝。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心结说与我听听。”
老人淡然道:“不怕足下取笑,老夫领情了,正要告辞,您请便吧。”说罢就要走开,却被那人拦住说:“老先生别急,我倒有些话说。”
老人望了他一眼:“各自清净,恕不奉陪了。”想抽身,却被那人拉住了左臂。老人运力想挣月兑,却是纹丝不动。龙儿清楚看见黑暗中老人眼里掠过一丝恐慌。那人捏着老人左臂,呵呵冷笑道:“告诉我,你是檀荼家什么人?”
老人一瞪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哈哈一阵笑,令人毛骨悚然:“别装啦!”又凑到老者耳边低声说:“告诉我,天火的遗种在哪里。”
老人怒目圆睁:“什么天火?!老夫深更半夜没工夫陪你说梦话!”
那人不答话,盯着老人默念起咒语来。龙儿看出他想用“引魂出壳”法*问老人,只见老人也紧闭双眼,运起闭魂之法。清音族人用音乐可以迷惑对手心窍,也可以封闭自己的感官意识自保。所谓闭魂之法就是在心中默默演奏自己从小熟知的音乐,只要音乐不断,人的意识就还清醒。看似简单,但是未修炼的人往往支撑不了一时半刻,故而这个曲子是从幼年就选定的,一直伴随修炼人的一生。这老人看来多年修习此法,那男子一时不得手,便狂笑道:“好个老头!好好好!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倒要看看你说不说、”说着一挥掌要往老人臂上削去。
忽见一道金光一闪,男子忙抽掌跃起,只见一道三尺金光随即跟来。男子惊讶之余,立即挥掌还击。原来龙儿躲在树后面细听两人说话,便确信这男子是妖,看他要下毒手,立刻出手相助。
老人借着微光看到龙儿手挥嘲风剑,飘忽和那妖斗在一处。嘲风剑薄如蝉翼,通体金光,剑身细长,宛若游龙。那妖身法甚是敏捷,没有兵刃,施展拳脚毫不含糊。龙儿几次*问:“你是什么人?”那男子只是不答。
百十招来,双方都不占丝毫便宜。龙儿几次突然提剑突袭,男子只守不攻,并不出什么凌厉的招数还击。黑暗中只见其脸色阴冷,面无表情,好像有意隐藏自己,不远不近的只是在兜圈子。龙儿暗暗心急,忽而卖个破绽,一剑撩起,看似要向男子耳际削去。男子不知是计,立刻挥掌向龙儿腰间劈来,不料龙儿立刻翻转手腕,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妖右肋点去。眼看着刚刚点到,只听当的一声,声若洪钟!龙儿心中一惊:这妖用了什么护身甲,如此坚固!那妖一个趔趄,转身飞起,龙儿登风便追,追了一阵,那妖跑的越发快了,龙儿怕他耍花样回去陷害老人,便不敢追,急急地飞了回去。
老人僵立在墓旁,神色凄惶。龙儿上前道:“老人家受惊了。”一边在老人背上几个大穴处弹了几下。只见龙儿弹指处有火星闪烁,片刻间老人身子趔趄,吐出一口黑气。原来老人刚才与那妖僵持时也受了内伤。
见老人清爽了不少,龙儿扶他坐下。老人沙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龙儿一笑:“我住了这些天,无以报答,危难救人,理所应当。”
老人面无表情,嘴唇蠕动:“你破了我的咒出来的。你刚才若不救我,让他杀了我也好,我就能带着秘密进棺材了。”
龙儿望了望老人,轻轻说道:“老先生,你以为你死了,你守得东西就安全了?他是妖,就算不能引魂出窍得到你的秘密,杀了你,迟早也找得到。”
老人有一丝诧异地看着龙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龙儿轻笑:“老先生见我第一眼恐怕就觉得我有些异样了吧,怎么这时反倒糊涂起来?”
老人缓缓低头道:“我还道我看错了。原来你果真不是凡人。你是仙剑侠?”
龙儿一拱手:“正是。在下仙剑侠龙儿,巡游到此,发觉清音族内有异妖作乱,想要惩恶击浊,还望老先生多多相助呢。”
老人默然看了龙儿一眼:“我预感到族内恐怕会有大乱。若是命该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龙儿站起来道:“天时无常,人亦能修福造命。老先生,若没猜错,你守的东西是纯阳之气的钥匙。”
老人呢拄着拐杖缓缓起立,定睛看着龙儿。
龙儿微微一笑,让老人坐下,说道:“老先生,事到如今,把你隐藏的秘密告诉我吧。我们要在妖魔得逞之前找到天火遗种,凡尘才能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