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早晨像往常一样宁静而略带惺忪。龙儿站在山顶的雾气中,静静地盯着脚下暗沉沉的山谷。山岚弥漫着,暗暗涌动,和拂晓的天空连成了一片。
东方开始泛起了微光,龙儿伸出手向着太阳的方向,发现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光斑开始投射到自己手上。她欣慰地微微一笑,再抬头时,只见太阳已经爬上了地平线,顿时红霞映满了天空,面前的山谷被映得像布满了红色的浪涛。忽然在这红霞之间,一道细微的火光闪过,龙儿感到一阵微风拂面。只听一个声音兴奋地几乎是喊道:“哈哈!你果然在这里迎接我!”
一个红衣女子一个箭步跃上山崖,蹦跳着和龙儿抱在一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琬鹤。
“龙儿,我本来准备给你个惊喜的!结果我刚刚到清音你就在这里等着了!”琬鹤一开口,连珠炮一样地说,激动地几乎都有些喘气起来。
“我早就恭候多时了!原来还担心你现身太过明显,没想到仅仅是几点光斑一丝火光!真是不同了呢!”龙儿微微笑道。原来琬鹤在东胜圣域的时候,现身时要显现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火焰,现在在凡间,为了小心谨慎隐藏行迹,减省了不少。琬鹤一面整整衣衫,一面问龙儿:“你就是再神机妙算也不可能知道我这个时候到。是大师兄告诉你的吧?”
“是。”龙儿眯着眼睛,从衣袖里取出一只淡绿色的纸鸢,打开来,里面只见涅烛清秀的墨迹:鹤已启程赴清音,汝三日内向北迎之。
仙剑侠们管这种绿色纸鸢叫“青鸟”。在素色的纸上写了字,折成纸鸢,仙剑侠会将其变成真正的飞鸟,像普通鸟儿一样飞到收信人的身边,打开仍然是一张纸。这次是因为龙儿向涅烛通报了清音族的异兆,涅烛便派琬鹤前来帮助龙儿。琬鹤本来想自己在清音找到龙儿,顺便游山玩水,但是哪知道涅烛心思缜密,又觉得事不宜迟,早已派出“青鸟”飞来找到龙儿报信,故而龙儿早已知道,提前在清音族最北边的边界神秀山谷中等候。
琬鹤眯着眼,满脸是笑,拉着龙儿的手:“让我看看!唉,到了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怎么还是个疯丫头的样子?”
龙儿皱着眉头:“谁说的?我明明斯文多了啊!”一面不自主模了模自己堆叠的发髻上插的野兰花,转向琬鹤,绕着她转了一圈,一面看着看着嘴巴不由自主张成了圆形:“呵呵,你倒是变了不少呢!看看这浑身上下的装扮!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哪有头上插羽毛的!你手里拿的什么?什么奇形怪状的葫芦?!还有,赶紧给我把手背上这些奇形怪状的纹身洗掉!原来戴个灯草耳环也就算了,现在这是什么?!啊——”
“火蜥蜴,嘿嘿!”琬鹤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顺势把耳朵上两个活物扒拉下来,放在手掌上。原来琬鹤在耳环上活活栓了两只蜥蜴!
琬鹤瞪大眼睛逗弄着手掌上的红黑色蜥蜴,还做出各种古怪的表情来。龙儿顺着眼光看过去,直皱眉头:“你养着这玩意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啦,这个,是我拿来喂我的宠物的!”琬鹤忽然眉飞色舞起来。
“什么?!?!?”龙儿一脸惊讶地看着琬鹤。
只见琬鹤一脸神秘的笑容,把蜥蜴推给一脸不愿意的龙儿。龙儿正要发作,忽见琬鹤从身后模出一个锦盒,又从腰带上解下来一个巴掌大的草编的球形笼子。龙儿这才注意到,这草茏里有一只黄褐色的小鸟,像刚出生的小鸡一样大,眯着眼睛睡在笼子里。
“这是——?”龙儿仔细地端详着小鸟,只见小鸟安静地睡着,她们俩聊天丝毫不能影响它,小鸟均匀地一起一伏舒服地呼吸着,闭着的眼睛似乎透出一丝得意。
“怎么样?漂亮吧?”琬鹤展示完毕,立刻小心翼翼地把草笼收回腰间拴起来。
“可是这是什么鸟?”龙儿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觉得我找到的是九宫岭特有的一种火山雀的幼鸟。这家伙醒来的时候可厉害了呢,别看它小,水蛇过来它也敢往前蹭。但是一睡觉就能睡个十来天,十分有趣。”琬鹤得意地笑起来。
龙儿暗暗惊奇,心想九宫岭果然盛产珍奇异兽。又指着锦盒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用来养火蜥蜴的。我发现这小家伙很喜欢吃火蜥蜴,况且火蜥蜴这东西是个害虫,在九宫岭南边泛滥的很,我就拿来些养着喂它了。”
“你怎么发现的?”
“我在九宫岭边界的昆仑山南翼下巡视时,发现这只小鸟被裹在一团未化的积雪中,孤零零的居然还活着,我一时怜悯就养了起来,这么多天竟然还长大了一圈。”琬鹤句句带着怜惜的语气,龙儿看了不禁欣慰地笑了一下。琬鹤很喜欢与小动物为伴,以前在东胜圣域的时候,龙儿是万物腔,经常和百兽玩耍;琬鹤虽然听不懂鸟兽之语,但是也经常在小动物中间救死扶伤。
两人隐藏了神迹,向着清音大地中心的方向走去。龙儿一路上给琬鹤讲着清音族人的各种规矩,以及这次异兆的前后起因。
琬鹤还是向以前一样,听两句就要打岔:“你说清音族人最高尊崇的是教主,那么这清音教是个什么教?供的什么神?”
龙儿清清嗓子,摆出师父的神态说道:“清音教只供奉希音大神,就是你有时候会在他们神庙里看到的那个凤头人身的神像。他们认为这只凤凰是女娲娘娘的坐骑,当年在洪荒时代把音乐带给世人开启心智,并作为一种修道的方式。清音族人用音乐作为修行方式,有些人确实修炼了很高的法力,像教主护法那些人,都是人类里道术高强的法师,已经可以延年延寿,驱鬼辟邪了。”
琬鹤点头道:“我看清音族确实是凡人中仙气儿最高的种族,这个种族的人勤劳善良,崇尚光明,修炼勤勉,只是妖孽作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样的净土上,真是个讽刺。”
龙儿表示同意地沉默了一会,又具体说了从神器走失到檀氏祖墓的一系列怪事,在琬鹤的不断打岔不断追问下,终于断断续续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人暗云神功,走了半日,从北边的神秀山谷走到了中央神桐城的边上来。琬鹤走着路,一边看着龙儿手绘的清音大地全图,一边指指点点。她看着龙儿并不进城,而是带着她向城外西面的小村落里走去。
于是琬鹤疑惑发问:“我们不直接进城里看看吗?你这是往哪里走?难道要带我去看你说的檀氏祖孙吗?”
“不是。”龙儿说道:“檀氏祖孙住在这里——”一面用手指着南边的一道山坪:“这里离神桐城的中心有几十里,虽然不算太远,但是由于山路蜿蜒,黎明出发也要快到黄昏了才到的。”
“那你不是说你一直都是寄宿在他们家的吗?此时不往那里走干嘛呢?”
“没错,”龙儿转过身来答道:“现在你来了,我们便不能再在那里住下去了。”
“为什么?!难道你怕咱俩叨扰过甚?”琬鹤老大不满。她一路上听龙儿讲了很多檀氏老少的事情,觉得十分有趣,很想去他们的房子一看究竟。
“檀氏那里还要很多疑团没有解开,我们以后要经常走动的,但是我们不能住在那里了。我们是仙剑侠,就算再隐藏行迹,免不了以防万一要和妖族争斗,如果天天住在他们家里,容易惹人怀疑,反而不好。”
“那也无所谓,反正风餐露宿也没什么,我在九宫岭没住过几天凡人住的屋子呢。”
“恰恰相反,我们这次就是要以凡人的身份住在屋子里。”
“啊?!”琬鹤奇道。
“而且,少则十几天,多则个把月。”
“你呆在这里住着能解决什么事啊?”琬鹤不知龙儿卖的什么药。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骨笛的事情吗?有个叫榆子臻的买走了一支。我怀疑那是个神器。”龙儿附在琬鹤耳边,悄悄说道。
“记得……那你怎么证实?”
“最好的方法就是:接近他,到他家里去。”
琬鹤听了,盯住龙儿看了半晌,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看来,我们又要乔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