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方名叫晴碧坡,姜云凡很少来到此地,因为毕竟是青荷镇郊区,而他平日里下山也在镇子一带活动。依稀记得少年贪玩下山,曾到过这里。
顺着狗吠声一路向东,天也渐渐亮了起来。姜云凡瞧四处风景明媚,不由放慢了脚步。那狗吠时断时有,看来那黄狗也在赶路,但听得不是很明显。姜云凡也不知路有多远,只能顺着感觉走着。天色已明,蝶绕蜂戏,不由自主让人沉浸此中。
晴碧坡一路倒有些妖物魔兽,令姜云凡颇为诧异,往常此路应该是极为太平。但他只当是自己身体因素作怪,并未多想。而那些妖物多数也并不伤及姜云凡,因此两方倒是平安无事。
又走了半晌,姜云凡忽的闻到一股酒香,在这荒郊野外的清静之地格外引人注目。姜云凡心中一动,果然听到一直清晰的狗叫,连忙加快了脚步。
绕过挡住视线的小土包,姜云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只大黄狗,正卖力的摇着尾巴,而被它献殷勤的却是一个道士。那道士一身灰白的道袍,隐约能看见些蓝色的影子,破破烂烂,极是邋遢,头发花白,显是已上了岁数。背后背着把剑鞘破破烂烂的剑,手里拿着个明晃晃的酒葫芦,正往嘴里灌酒,大葫芦挡住了他的脸,只听到咕噜噜喝酒的声音。
“狗精还有主人?”这个念头在姜云凡脑海里一晃而过,却已被担心酒喝完的焦虑所取代,大叫道:“不许喝!”
那道士顿了一下,慢慢放下了酒葫芦,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道:“怎么,难道这酒里有毒?”原本以为会是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却不料这说话声竟没有想象中那般,反而透着点儿年轻的磁性。
姜云凡有些目瞪口呆地望了眼那老道士的脸。如果说这短短一日间便经历了那么多事、见了些许怪人,这道士倒不令人吃惊了。但他还是不由觉得,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老头,即使满是酒气与颓靡,这老头也是绝对的好看,年轻时定是一十足十的美男子。
咽下震惊,姜云凡咳嗽两声,道:“江湖规矩,到手的买卖,见面分一半。这醉仙酿是这狗精从我眼皮底下偷走的,自然有我一份!”
那道士“嗤”的一笑,道:“哦,原来如此。”说着哈哈大笑一声,指了指那黄狗道:“照你这么说,酒是黄狗兄偷的,你尽管找它商量好了。”
姜云凡心中一急,但一时辩不过那道士,不由避过话题嚷嚷道:“不管怎么样,按道上的规矩,见者有份,好歹留一坛给我。”
那道士摆了摆手,仍是喝酒道:“好说好说,等老道喝完,两个坛子都给你。”说着指了指旁边还没开封的两坛酒。
姜云凡闻言大怒,喝道:“你耍我啊!”那道士笑着打了个嗝,道:“——要命可以,要酒,那是万万不能……”
这道士散漫的气息令姜云凡更是恼怒,手中剑一紧,哼哼道:“说理你不听,非*本大爷动手!”说着便向那两坛酒奔去,一剑刺向那黄狗。
对付一只狗,姜云凡是信心满满,不料眼前一花,只觉无数条黄影在眼前闪过,早已看不清眼前景象。姜云凡心中大怒,双剑挥舞,摆出那冽风断来,刚作了个起手式,只觉一股湿热气息扑来,不由一惊,慌忙闪开,却因闪的太快,一坐在了地上。
眼前黄影没了,但那大狗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姜云凡慌忙跳起,向那黄狗摆出了攻击的态势。谁知此时一旁那道士“噗哧”一笑,懒洋洋道:“气势虽足,架势却是一塌糊涂,空有个壳子,可惜,可惜……”说着捧起不知何时被拿起的一坛酒,又开始往嘴里倒了起来。
姜云凡从小到大在寨中,虽没被称为天才,但因悟性高也是被经常称赞,对一身功夫也是自豪,从未经过如此羞辱。心中又气又急,突然一阵大力涌来,双剑便向那道士挥去,心道:“你这道士话说得好,倒是能吃我几招!”
这几个剑招算是拼尽姜云凡所有本事,力气也极大,若是一般人,怕是就此去了命。姜云凡心中恼怒,但也留了手,并不真想杀人,谁料这道士身后那剑突然像长了腿似的,飞了出来,明晃晃挡在那道士面前,接住了姜云凡的招。
那道士还在喝酒,身前的剑却已是舞得密不透风,直直将姜云凡的攻势全部挡下。挡了几招,姜云凡心中煞乱,双剑忽然更快了些,一阵压力扑面而来。
那道士停了手中的酒,忽的皱了皱眉,剑气忽起,剑光大涌,直直指向姜云凡。姜云凡猝不及防,一个跟头摔走好远,大口喘着粗气。
“阁下原来是魔道中人,我倒是看走眼了。”那道士冷冷道。
姜云凡低着头,并不觉得气氛突变,但那道士周身已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势,那黄狗也是作势欲发。姜云凡没听懂,不屑道:“什么魔道?臭妖怪,本大爷今天跟你拼了!”说着拿剑一支,一跃而起,双剑挡在身前,如临大敌。而双目圆睁,却好似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
那道士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上下大量着姜云凡,猛地忽然大笑起来,周身气势也收了起来,摆摆手道:“少年人,你的功夫稀疏平常,都不是黄狗兄的对手,还想抢酒?凭我多年的看人眼光,你真不是个当坏人的料。”
姜云凡脸上一红,却仍是嘴硬嚷嚷道:“本大爷的功夫,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再说它都成精了,我打不过有什么奇怪的……”
那黄狗闻言不慢的叫了两声,道士哈哈一笑,指着黄狗道:“哦?黄狗兄,你什么时候成妖精了?”黄狗把他那身蓬松的毛抖了抖,很是不屑地看了姜云凡一眼。
姜云凡回瞪回去,口中道:“我管它是什么,敢抢本大爷的酒,我就跟你没完。别以为你多当了几年妖怪我就怕了。”说着又举起剑,指了指那道士道:“刚刚的不算,再来一场!”
那道士闻言大笑:“初生之犊不畏虎。小兄弟,你挺有意思!有趣,有趣。”说着又喝了一口酒,向姜云凡举了举坛子,道:“——这口,老道非干了不可!”说着往地上一卧,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你——”姜云凡心中一急,还没来得及上前,却听那道士“咦”了一声,道:“见底了?唉,真是好酒。”姜云凡“啊”的叫了一声,慌忙奔了过去,看那道士把空酒坛扔到地上,便不死心的查看了一番,却只发现两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和一个空葫芦。
“完了,完了,这下拿什么给老爹祝寿啊。”姜云凡大叫道。那道士在一旁看得好笑,道:“你刚才打得那么无聊,我不喝点酒解闷的话,实在看不下去啊。再说,反正你也输了,酒自然也是我的了。”说着又是哈哈一笑。
姜云凡气呼呼看着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觉得无比的委屈。转眼一看那黄狗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着他,不由心中愤恨,指着那狗道:“老酒鬼。你要是讲道义,就拿这狗赔我!”心中却是转念:“这狗的本事,看门也将就,总不能空手回去。”想着便直直看着那道士,看他这回又如何回答。
那道士一奇,道:“想要大黄?哈,小兄弟,看你的年纪,怕是当大黄的跟班都不够格。不过……”说着低吟片刻,又看了姜云凡一眼,似是仔细辨认了什么,便弯下腰拍了拍那黄狗的头,道:“老伙计,就麻烦你看顾他一阵吧。”
大黄汪汪叫了两声,似是并不情愿,但也将就的答应了。那道士见状转过身来,对姜云凡道:“小兄弟,你的修为尚浅,只怕大黄不肯听你的。看在同是好酒之人的份上,我就传你几招。”
姜云凡心中一动,看这道士本事不错,应该能学点儿东西,但口中却拉长了调子道:“哦?不是高招的话,我可看不上。”
那道士悠然一笑,道:“这可得看你的悟性了。”
姜云凡总是被他看清,心中不由恼怒,他的悟性极高,老爹他们都是公认的,只要有功夫学,哪里怕不成,于是往把剑一扔,抱着臂道:“哈,老酒鬼,还怕我学不会似的,你有什么难学的,尽管来!”
与此同时,狂风寨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今日是寨主殷其雷的寿辰,众人举杯欢庆,好不欢快。美中不足的是姜云凡不知所踪,令殷其雷不由烦闷:“这小子难道还生俺的气?”但转念一想,昨日站岗的弟兄说臭小子偷偷下山去了,想是又玩疯忘了时间,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寨中准备的酒虽不及醉仙酿香醇,但也令平日被方永思下了禁酒令的殷其雷喝的格外畅快。众人都喝的红脸,一个个拼着酒,格外热闹,连方采薇也偷偷抿了几口,小脸红扑扑的,见了谁都直笑。
几个时辰过后,寨中的人便喝的不省人事了,个个都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殷其雷有些疑惑,这些人酒量是怎么了,今天这么早就倒了,可脑中也是一团浆糊,搞不清楚。眼前一片影影烁烁,很不真切,只觉得似乎有个女子,在眼前走过。“咦?”那女子忽然又回到他眼前,冷声道:“这人倒是厉害,还没睡,”说着殷其雷便觉一阵异香飘过,脑中晕晕乎乎,便跌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