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倒是有点看不懂了。她一直以来这么认为,这裘府里的女人们,看着贤淑的未必真贤淑,听着嘴甜的未必心也甜,说着好话的未必是真话。一大家子之所以搞成这样,都是张氏这根上梁歪掉,以至于下梁根根自然也没法正,为了各自的利益,不得不谨慎做人。
因此,四女乃女乃虽然是府里人人称道的贤妻孝媳,单她能让张氏看重这一点,墨紫就不会真当她菩萨心肠。
“谢四女乃女乃。”可面上,还是做足了感激之意。
“不必谢,我也只是照规矩办事。”江素心瞧定了墨紫。
刚进院子看见墨紫,还以为那晚是自己迷了眼,错看成美人儿。可仔细打量,才发现原来模样不是不好,只是站姿如随时会让弓给惊了的鸟儿般,瑟缩又小心翼翼,头都抬不平。
“那也是四女乃女乃好心肠。我们本不该在封库时来给人添麻烦的。”真正谦卑的,是白荷。
“事出有因。你家姑娘决定得突然,明日就出发了,你们还能选什么该不该的吗?。”要换成张氏,就绝不可能说得像江素心那样听上去真心实意。
白荷赶紧再谢。
“院里太阳大,我瞧单子上的东西不少,估模着安顺媳妇得花番功夫,你俩随我去堂屋里等着吧。”江素心转身。
紫霞日升的出云裙一摆,绣着桃枝的粉蚕丝夹衣随风动,腰系一串双拢珍珠带在光下颗颗饱满,这位四女乃女乃娘家确实有钱。墨紫边想,边跟着白荷,走进堂里,又比白荷落下半步,站定。
“你们俩多大了?”状似不经意,江素心坐下喝茶。
“奴婢二十。”白荷答。
“墨紫十八。”在称谓上耍小聪明,不知哪天会不会让人揪住,但墨紫愿意冒这个风险。
“年龄可都不小了,白荷还大我一岁。”江素心十六岁嫁给十七岁的裘四,而裘四比三娘只小了三个月。“我身边那几个陪嫁丫头,最大的也十八。年前配给外院管事的儿子,快当娘了。”
江素心嫁进三年,至今无所出。好在,唯一的收房丫头艾莲也没生养,威胁不到她正室的地位。要知道,正室虽然对妾室能耍狠,甚至可以不问丈夫而直接交给人牙子卖掉,可母凭子贵的妾室若能将丈夫牢牢掌握,也可以说动其休妻。毕竟,无后是男人休妻最正当的借口。
“所以都说四女乃女乃菩萨心肠。”白荷笑盈盈地说。
像这类一问一答,墨紫交给白荷去应付,她当回不起眼的二等丫环。
“三娘也是。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嫁妆又丰厚,即便年龄稍稍过了些,还怕嫁不好么?倒让你们这些丫头陪着她不嫁人。要知道,女儿家误了好时候,可就难找了。”江素心说得很操着颗心似的。
“姑娘还未找到归宿,奴婢们怎么能先想着嫁人?”白荷用一个奴婢们把墨紫也拉进泥沼。
“这是什么话?莫非三娘一辈子不嫁,你们也一辈子不嫁了不成?”江素心食指往唇上一贴,呵呵笑言,“这么俏生生的可人儿,岂不是太可惜?跟我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平常帮你们留心。虽然你们的卖身契在三娘手里,真要有好男儿求亲,三娘不会拦的。”
“四女乃女乃说笑了。我们当丫环的,哪轮到自己说要嫁个什么样的呢?等主子嫌奴婢们笨了拙了,要配了人打发出去,能找个实心善眼的,就是奴婢们的造化。”白荷也微微笑了一下子。
这叫谦卑外交政策,墨紫明白,不过本人不愿努力学习。
江素心放低了手,点点头,“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丫头。我看,三娘不会亏待你。”
白荷再谢了四女乃女乃。
“那么墨紫你呢?”江素心话锋一转,到了墨紫身上来。
墨紫头垂得有些累,听四女乃女乃问她,就稍微抬起五度,“墨紫的想法同白荷姐姐是一样的。”这位四女乃女乃聊得真是闲话?围绕着丫环们的婚配,是不是问得过细了?而且她和白荷又不是四女乃女乃的丫头。
“我可羡慕你们姑娘了。怎么教出来的,这么懂事乖巧的丫头?”江素心又用手掩了笑,“我得回去好好问问,有没有实心善眼的,将你们讨过来。”
正在墨紫白荷不知如何回应这话时,安顺媳妇领人抬了一个箱笼进来,回说东西齐了。
白荷趁势说道:“院里丫头们还等着装箱,奴婢告退。”
“去吧,替我向你们姑娘问个好。”江素心挥挥手,让两人罢礼。
两人一手扣一环,箱笼看着沉,抬起来也挺沉,走出了库房院子。
“墨紫,四女乃女乃跟咱们说得那些话,不会真想给找人吧?。”不知是手沉,还是心沉,白荷有点担心。
“我瞧四女乃女乃夸你那样子,也说不准。听说,四女乃女乃嫁过来带了两房人,现在帮着她管陪嫁铺子和庄子。多半有适龄的小子,想娶媳妇。要是四女乃女乃看上你,嫁过去也算不亏。”墨紫虽觉得四女乃女乃的关心来得突兀,不过主子给底下人找婚配这种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凭什么看上我呀?看上你了吧。”白荷啐了一记,以为墨紫故意逗她。
“我的好姐姐,咱俩站一道,瞎子都选你。”墨紫确实在逗白荷。
“为什么瞎子都选我?”白荷哪有墨紫的脑袋会转。
“荷花香啊。”墨紫嘻嘻一笑。生活没人权,只好苦中作乐。
“去你的!”白荷斜睨墨紫,双刀白眼杀到,又突然清澈明亮,“不过,四女乃女乃选谁都别选咱们四个,咱们可是姑娘的陪嫁丫头。”
“可不是。要嫁,你也得嫁个王府里头的大管事,那可威风。”墨紫笑个不停。天下女子,不分高低贵贱,都想遇到一生的良人。她自己是没期待,却也有随缘这种土得掉渣的想法。
白荷脸都红了,左一眼右一眼地瞪墨紫。想打人,却腾不出手。欲驳回,已经到了嘴边,可让人截断。
“唉哟,两位小姑女乃女乃,我在后面嗓子都喊疼了,偏生你们不回头瞧瞧。”安顺媳妇领着两个福敦敦的仆妇快步赶来。
“安婶子,我们俩说话呢。这小路肠子,绕个弯就隔面墙,还真没听见。”白荷尽量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人,“怎么?难道东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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