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站在船的了望台上,举目眺望远处波浪的形状。
头顶上她亲手做的风车,能显示风向,并估计风速。别以为这些容易,她虽然能设计出最好的军舰,那是在一切软体已经具备的情况下。如果要一个部分一个部分经由自己的手造出来,拥有理论不等于拥有全部,如同她做的铅笔一样,风车也遭遇了失败再失败,尤其是计算风速这项功能,不知费了她多少脑细胞。
因此,怀揣着引擎的至高理论,墨紫知道要造出一台来,遥遥无期。没有已经建成的九十九层,一百层的高度不能凭空出现。
“开始落潮了,东南风,风速二。”她转头对着老关喊。
“好咧。”老关开始指挥三兄弟松帆,大叫一桅杆。
墨紫往下看他们几个作业,心想,这人若再不来,就别怪她不等了。眼珠一转,突然六人六马进入视线内。领头的,白袍锦带,面若玉,眸若星,高冠明珠,气宇轩昂。不是那家二郎,又是哪家二郎?
她发现他也正在看她,于是挑眉抬头,嘴角一撇,笑得阴阳怪气,嚅嚅言语,“切,算得好时候。”
六人驱马过来,打算收舢板的岑二瞧见了,不由大惊失色,抬头就问墨紫,“墨哥,怎么又是他们?该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
墨紫心知是她自己敬酒吃来的,可也不好当着岑二的面承认,只得说,“或许从别处得来的消息。你先别慌,我来处理。”
说话的当儿,人和马都已经到了永福号前面。
石磊低声嘟囔,“这厮怎的也在?”
仲安呵呵笑道,“好啊,果然是跟咱们一路。”瞥一眼身旁,见他神色不变,仿佛早料到人会在的笃定,“看来,你又料对了。”
二郎沉声,交待一左一右两人,“按之前商量的办。”
他一旦认真吩咐,仲安石磊也正了神情,各说一声是。
“这可真巧了。”墨紫从了望台抓着粗绳滑下,几步蹬过木梯,自舱顶就到甲板,双手缚背,笑脸迎人,“几位看来是找着门道了。”
“好说好说。”“官方发言人”总是仲安兄,“小哥,没想到又瞧见你,一路还请多关照了。”
岑二急着来一句,“谁跟你们同船?”
墨紫依旧笑着,“他说得不错,谁与你们同船呢?我们往云州去,和你们不同向啊。”
“嗯?不是吧?有人说永福号要去我们去的地方。小哥,你若认识船主,烦请替我们引见引见。”仲安在马上也笑。
“这船是去云州的,你们是去……”岑二怕码头上人多口杂,藏了半句,“引见什么!你们搞错了,快走,别耽误我们开船。”
“怎么了?”老关听得有些热闹,走过来。
“这位老人家可是船主?”二郎说话了。
“这个嘛——要说的话,算是。”船买在他名下,不过不是他出的银子。
“我们想搭船过江,请老人家行个方便。”二郎的眼锋淡淡扫过墨紫,看向老关。
“刚听几位似乎与我们不同路。”船就那么大,说话大声点,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啊。这船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石磊身量高壮,声量也敲钟一样。
墨紫头皮一麻,暗骂他笨,什么叫船去哪儿人去哪儿,干脆说你们走私货顺便捎上我们好了。让人听了不奇怪吗?
“几位到底要去哪儿?”老关处惊不乱,模模花白胡须,“我的船到云州,几位也是?”
“正是。”仲安干脆,“我瞧老人家的船甚大,就捎多几个吧,我们多付船资。”
“去云州的不止我这船,几位去别处打听打听?”去哪儿都不能带,老关想了个理由,“这船让这二位包了,不载他客。实在不好意思了。”
仲安心里暗笑,果然同事先说的一样,决定权绕回墨哥手上了。
“这位小哥,我等也不是初识,何必如此不通人情?行江无趣,人多些也热闹不是?”他开始同墨紫交涉。
“先生话虽有理,但我也是奉我家主人之命办事,实在不好私自做主。”墨紫眯眯眼,双手摆得起劲。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包船费用不少,我们愿承一半,你们就可少花一半。这多出的银子,你们如何处置,我们可不管。”仲安发挥他们的专长——诱之以利。
“谁在乎那点银子?”岑二哼一声。
“你这小子!”石磊此时特意压低咆吼,“不在乎银子,在不在乎小命?”
“你……你什么意思?”岑二见对方突然压低声,自己气也虚了。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告诉你们,要不让老子上船,老子就把你们干得那些勾当在这里大声嚷嚷。若引来官兵,可别怪老子不通人情。”石磊一声声老子的,气势汹汹,满脸恶形恶状。
“你!”岑二心道不好,私货可都上了船了。于是,俯到墨紫耳边,“墨哥,怎么办?”
“好像也只能带上他们了。”墨紫乐得顺水推舟,“要是他们真要做绝,让官兵来查船,咱们可就完了。”
“可东家那儿怎么交待?这是咱们最后一趟买卖,要泄了密,也不得了。”岑二左不是右不是。
“先让他们上船,进舱里商量。站在这儿时间长了,招人猜忌。”墨紫这么建议。
岑二能不同意吗?虽然感觉是请客容易送客难,总比惹来官非强。
“三位先上船来,凡事都有的商量。”墨紫做了个请势。
三人加两人进了船舱,就见乌漆抹黑的舱里,宽敞可又破又旧,除了一张瘸脚矮桌,再没有别的家什。
“连张椅子都没有。”石磊看不上,“会不会漏水?”
“要放了椅子,人躺哪儿睡觉?”岑二鼻子里喷气,“放心,看着破旧,绝对不漏风漏雨。再说,你要享福回家去享。”
“小兄弟说得是。”仲安笑脸,又对石磊说,“石头,单这不漏风不漏雨,就比你的篷子强了。”
“你们既然有船,何必非搭我们的?”岑二听得他说到篷子,以为是船篷。
“小兄弟,我说的是他平时住的屋棚。”仲安解释。
岑二瞧他们可不像穷人,以为诓自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愿搭理了。
墨紫见火药味浓浓,也不介意,合抱双臂,挑眉去看领头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