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妃跪在那里,气得身子发抖,等到西陵王和桃夭一行人转过御花园的拐角,消失不见,贴身宫女慧心上前去小心地搀扶她起来,她的一身凤袍已经沾染了泥土,刺绣的凤凰挑起了一根丝线。
“娘娘?”慧心轻声唤她。
宛妃冷眼环顾四周,那些宫人们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她,分明都是瞧见了她的笑话,都在暗自偷笑!她宠冠后宫多年,何曾受过这等屈辱,竟然被一个野丫头给教训了,岂有此理!
“哼,很好笑么?”宛妃的眼睛扫过那些低眉顺眼的宫人,长长的指甲揪紧了刺绣的彩凤,“本宫今日遭了小人暗算,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就让那些小人瞧瞧本宫的手段!慧心,你让人去看看太子身在何处,是不是还在夙锦侧妃那里。”
“回娘娘,慧心一早就打听过了,今日朝中无事,陛下忙着迎七公主回宫,无暇召唤太子殿下,此刻殿下确实是在夙锦侧妃处。”慧心低头答道。
“很好。”宛妃“哼”了一声往延禧宫的方向走去,“慧心,替本宫换过一身衣服,这凤袍不穿就不穿了,少了它,难道本宫还坐不得六宫之主么?”
“除了娘娘,还有谁当得这一身凤袍?”慧心笑道。
“哼,是本宫太大意了,被她先使了绊子,我倒想看看,那个小丫头有几分能耐。派人去御药房,告诉楼隐,配好了四殿下的药连同本宫要的东西一起送来延禧宫。”宛妃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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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西陵王逛了逛她住的地方,韶华宫,腿都差点走麻了,桃夭心里暗暗叫苦,韶华宫这么大,要是想走出去,肯定会迷路。
“小七,吾儿,饿了没有?陪父王去用膳?”西陵王低头望着她笑,和蔼慈祥。
“好啊!”桃夭感激涕零,这会儿她相信他是她亲生的父亲了,师兄们常常背地里骂她有女乃就是娘,意思是,谁给她吃食她就认谁,性子能屈能伸,一点都不知道骨气是什么。然而,桃子女侠很不屑地想,她其实还是很有骨气的,吃饱了骨气就回来了,要是饿死了,还留着骨气干嘛?
初夏的天很热,用膳的地点设在了御花园的凉亭里,西陵王受了些暑气,回去换便服去了,嘱咐桃夭也去换身衣服再回来吃饭。不拘小节的桃子女侠嫌换衣服太麻烦,就坐在凉亭里等。
可是皇宫里的人啊,怎么吃饭还那么不守时?桃夭等了很久,就着那些呈上来的果盘糕点就已经吃饱了,又坐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西陵王回来,于是站起来,对身后的宫女道:“那个,我想上茅房。”
宫女的嘴角微微一抽,忍住笑,声音小小的:“奴婢这就送公主如厕。”
桃夭蹙眉,这有什么可笑的?怎么笑点比虚空大师还低?
如厕出来,见几个宫女规规矩矩地守在外头等她,心里忽然就起了捉弄之意,桃夭一闪身,从茂密的树丛中钻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独自一人在王宫里转悠,蜀国在姚秦大陆的西边,王都益州的气候不大好,有些潮湿,种植的树木花草大都是耐涝的,跟无极山上土生土长的很多都不一样。
桃夭细细地看着那些花草,突然瞥见草丛中有一只蛐蛐,露出后半个身子,正在往里面钻,她一下子来了精神,这蛐蛐的个头真大,要是捉回去,肯定能把六师兄的常胜将军斗败,看他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说干就干,桃夭蹲子,伸出双手慢慢地朝那蛐蛐靠近,然后,猛地往下一盖,身子也随之扑倒在树丛中,把一大片的低矮花草全压倒了。她居然也不起身,就趴在那里,眯着一只眼睛从双手的缝隙往里看——
看不清,可是手心被挠得痒痒的,那小蛐蛐果然没有逃掉!桃子女侠得意地翻了个身坐起来。
蜂鸟鸢尾藏在她怀里,差点被她压扁了,这会儿艰难地从她衣服里爬出来,分外不满地望着她的手掌,桃子女侠把手往后一背,哼道:“鸢尾,我告诉你啊,这一次可别把我的蛐蛐给吃了,我得用它去对付六师兄的常胜将军呢!你要是敢不听话,哼,等一枝花回来了,我就让它吃了你!”
蜂鸟一听这威胁,吓得一声尖叫,用小小的翅膀遮住了眼睛,模样可爱极了,它统共不过桃夭的掌心那么大,一枝花那样的猎鹰一口就能吞了它!
桃子女侠恶劣地哈哈大笑,然而才笑了半声,就听到远处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什么人?!有刺客,跟我去那边!”
大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桃子女侠慌了,赶忙爬起来,匆匆忙忙中下意识就想躲,可是这里都是些矮的要命的小草小花,不比无极山上,她往哪里躲?
忽然瞥见远处有一道圆形的拱门,看起来很是幽静的样子,她飞快地冲进去,里面是个很大的园子,有很多间长得差不多的房子,桃子女侠伸手随便推开一道紧闭的房门,闪身钻了进去。
她猫着身子,耳朵贴在房门上,听着外头的声响。
“没有人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要不要进太医院看看?”
“这么晚了,想必没有人在。宛妃娘娘吩咐了,太医院这样的地方,还是少进去的好,那些药是我们能随便碰的么?”
“说得也是。”
“去别处看看吧。”
“……”
脚步声渐远,桃夭松了一口气,低头道:“鸢尾,没事了,你别以为变成了黑色我就不认识你了,胆小鬼!有本事别躲在我袖子里啊!”
蜂鸟鸢尾刚刚爬上她的肩膀,正要开口,却突然一声尖叫缩进她怀里:“有人!”
桃夭被它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身子也颤了一下,可不就是有人么?
起初她以为这房子里昏暗无光,其实那烛光是被屏风遮住了,四周又有暗色的帘子,此刻转身才看到屋子中央的方桌上燃着蜡烛,桌旁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他的左手握着什么东西,右手垂在身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个……”桃夭有些懵,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以为这里没有人……我……”
那人仍旧在看着她,似乎也是怔住了一般,半晌才道:“过来说话吧。”嗓音清朗动听,如同春风拂面。
桃夭其实也很好奇他手里握着什么,她向来胆子很大,也从来不怕生,于是听话地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烛光下,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衫,脸色略略苍白,可是那眉眼却像是画里画出来的一样,多添一笔都不能。
桃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心想,除了萧陌之外,她再没有见过比这个人更好看的了,只是萧陌的眼瞳是漆黑的,这个人的眼睛却是琥珀色的,像是猫眼一般的颜色。
那人也在盯着她瞧,很仔细地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忽地咳嗽了一声,嗓音突然变得有些哑,他轻轻地笑了,眉目如画:“你是从哪里来的?”
桃夭警觉,退后一步,抬起下巴答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那人笑出了声,望着她道:“你这一身道服,不去修行道法,居然参起禅来了?”
“呵呵,你看得出来我是修道的么?你也去过道观?见过道士?”桃夭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嗯。”那人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指尖夹着的锋利器物收起,端起烛台,往她那边移了移。
“怕黑么?”他很自然地问。
桃夭摇摇头,又点点头:“小时候怕过,现在不怕了。”
那人又笑了,摇摇头,似是对她的回答很无奈:“现在还是很小啊。”
桃夭认真地看着他,有些生气地辩解道:“我十四岁了,等到十五岁及笄后都可以找婆家了,才不小呢!”
那人微怔,没有再争辩下去,只是微点一点头,声音很轻:“嗯,那是不小了。”
桃夭注意到他手中握着的东西,好奇地盯着看,问道:“这是什么药草?”她居然还知道是药草。
那人抬起左手,将手上的药材摊开给她看,笑道:“这是灵芝草。”
桃夭惊讶万分,拿起他手中的灵芝草仔细端详,叹道:“这就是灵芝草啊?怎么长得这么丑?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然而不等他回答,她仰起小脸望着他,满脸期盼:“灵芝草你这里多不多?能不能送一株给我?我找了三年,一直都没有找到。”
“三年么?”那人低低重复了一句,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她的眼,点点头,温和地笑道:“好,送给你。”
“谢谢你!”桃夭兴奋地几乎跳起来,门外突然传来几个焦急的声音:“还不快点给我找!怎么就把人给看丢了?!”
“陛下还在等着她呢,要是找不到,我们都要掉脑袋!”
“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奴婢……”
桃夭一愣,完了,这些人是来找她的啊,她把尊贵的父亲大人一个人丢下了,这还了得!
赶忙往外跑,又退回来,把灵芝草重新放在那人手中,恳求道:“哥哥,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先替我收着这灵芝草,过两天我再来这里找你!”
等到她走了好一会儿,喧闹声远去,屋中的青衫男子才缓缓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抚着那株再寻常不过的灵芝草,轻声应道:“好,我替你收着。”
“楼太医?”这时候,有人轻轻敲门,青衫男子的琥珀色眼眸瞬间变得犀利无比,静听着门外的响动。
“楼太医,我是延禧宫的慧意,娘娘让我来拿一些东西。”门外的人小声补充道。
青衫男子站起身,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神情却没有一丝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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