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隐看过去,便见两个女孩子正在莲花池畔扭打,隔得其实并不远,他能把她们的面容看得很清楚,只是两个人现在都蓬头垢面的,相貌有些难以辨识。
然而,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孩子来。
她骑在宗政细竹的身上,用力去揪她的头发,就算是打架,也打得那么认真。
两个女孩扭来打去,渐渐地逼近莲花池,只听得“扑通”一声,居然一起滚下了水!
“娘娘!这……”慧意一声惊呼,掉下池子可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不准去管!”宛妃喝道。
楼隐不由自主迈出去的步子猛地顿住,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池中人。即使是在莲花池里,那个孩子还是要处处占上风——
宗政细竹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池子里到处都是稀软的污泥,她踩着踩着就是爬上不去,拼命地扑通,可是桃夭不怕,脏就脏,她抓起一团臭烘烘的烂泥就抹在宗政细竹的脸上,然后是头发上,一点一点刷墙似的抹,宗政小姐多么要强的性子,打了那么久都没有认输,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连嘴巴里都满是泥。
桃夭累得气喘吁吁,抬起手臂抹了抹脸,那脏兮兮的泥便也沾满了她的发,她满不在乎地哼道:“是,我是臭丫头,可你现在也香不到哪里去!警告你,下次不要再惹我,否则让你尝尝更厉害更不要脸的!”
宗政细竹嚎啕大哭,桃夭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气不过,顺手在池子里摘了一朵雪白的莲花,塞在了宗政细竹张开的口中,让她立马闭了嘴。
她自己则摘了朵大大的荷叶顶在头上,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老神在在地吓唬道:“你就坐在水里面哭吧,待会儿有什么东西从臭泥巴里钻出来咬了你,你可别赖我!”
宗政细竹哭得快断气了,听到这,吓得赶忙往岸上跑,毫无形象可言,那小宫女喜鹊蹲下来伸出手拉她上去。
忽听得岸上一人拍着手笑道:“你们这是在干嘛?水里面很好玩么?带上我啊!”
宛妃本来毫不在意,然而看到那人,立马站了起来,急急地朝那边走去。
楼隐立在原地,盯着那个藕花深处头顶着荷叶的小女孩,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他没有跟上去。
……
宗政细竹被喜鹊拉上岸,仍旧在哭,根本不去理蹲在岸上看热闹的是谁。桃夭泡在池子里,也不着急上去,对那岸上的人更是不屑一顾:“小屁孩,你想玩就自己下来,没见过人家打架么?”
岸上那个小孩子个头不高,一身锦绣华服,他很不喜欢被叫小屁孩,一甩袖子站起身来,背着手故作老成道:“见过打架的,没见过这么打架的,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谁像你这样恨不得跟人家同归于尽似的不要命?”
桃夭仍旧举着个荷叶泡在莲花池里,这池水底下凉快上面发烫,真是冰火两重天,然而,现在爬上去不大好,又没有人拉她,等他们都走了,她再上去。
“既然是打架,当然就要打赢,要不然有什么意思?”她白了那个小屁孩一眼,这皇宫里总算是有人比她小了,她打完那一架心里舒服了点,算把今天受的气通通都发泄完了。
“哈哈,也是,竹姐姐今天居然被打败了!”那孩子终究是孩童心性,口无遮拦地问桃夭:“你是谁啊?”
宗政细竹才刚刚站稳,听到他这声戏谑,不由地勃然大怒,还没发作,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哟,本宫道是谁呢,原来是宗政大小姐,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不小心掉下池子了?怎么头发上都是泥巴?脸上也是,到处都是啊。”
“你!”宗政细竹从小在王后身边长大,一直与宛妃不和,一见面就没有好脸色,这会儿被她如此奚落,却狼狈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小屁孩一见宛妃,立马迎了上去,唤道:“母妃!”
“夏儿。”宛妃一改刚刚的刻薄语气,慈爱地模了模他的头,为他把衣服的褶皱抚平,“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母妃一声?”
“正要去看望母妃,路过这园子看到竹姐姐在打架,哈哈,真好玩儿。母妃,她是哪个宫里的丫头啊?怎么这么大胆?”九皇子西陵夏天真烂漫,指着莲花池里的桃夭问道。
宗政细竹也在听着,恨得咬牙,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妃嫔宫里的野丫头敢这么侮辱她,明天就让太子哥哥砍了她的脑袋!要不然就罚她去有奴司做苦工一辈子,她要日日都去折磨她!莫不就是宛妃这个恶毒的女人宫里的?
宛妃望了望池子里的桃夭,忽然故作惊讶地一声轻呼:“哎呀,小七?怎么是你?你怎么掉下池子去了?要是你父皇知道了,肯定会心疼死了,来人哪,还不快点把七公主拉上来!”
七公主?!
宗政细竹惊愕地回头望着桃夭,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就是那个道姑公主!原来她比传闻里更加不堪,不仅脏兮兮还粗鲁得不得了!根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山民!恶民!疯丫头!
然而,她现在再生气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打又打不过,耍无赖也耍不过她,狠狠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走了。猎犬馒头仍旧趴在草地上,弱弱地抬头看看天上紧紧盯着它的一枝花,不敢动。
“多谢娘娘的好意,可是我不想上去,就想在这池子里泡泡澡。”桃夭眨眨眼睛,脸上泥巴点点,很是滑稽。然而,她才不想随了宛妃的愿,管她是不是幸灾乐祸,她就是不想让她当成这个好人。
“原来是七姐!”西陵夏眼睛一亮,兴奋地在莲池边蹲下来,“七姐,你回来就好了,还从来没有姐姐带我一起玩呢!你……”
“夏儿!”宛妃很不满地将他拽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对桃夭笑道:“小七,你这孩子倒真是有意思,许是山民都喜欢在池子的烂泥里打滚吧,本宫倒真不好劝阻了,你若是愿意,就多泡一会儿。夏儿,跟母妃去寿昌宫,看看你四哥。”
西陵夏还想说什么,然而宛妃握着他的手,只得依依不舍地跟桃夭告别:“七姐,下次我陪你一起泡泥巴!等着我啊!”
宛妃不满更甚,九皇子年仅十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怎么能让那个臭丫头教坏了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御花园。
也不知是不是宛妃特意知会了那些宫人,竟很久都没有人来找她,四周静悄悄的。
桃夭在水里泡了太久,身子都有些软了,脸上的泥巴被太阳晒干了贴在皮肤上,有点硬硬的疼,她丢掉荷叶,捧起池水洗了洗脸,顺便把袖子也洗了洗,一次次拧掉那些泥水,袖子渐渐地变干净了。
今天是她第一次穿女装,居然把衣服弄得这么脏,幸好萧陌没有看到她刚刚打架的样子,要不然肯定要失望了,他们都骂她是脏兮兮的山野丫头呢,不过,萧陌肯定不会这样叫她,他顶多叫她小猴子。
她喜欢他这么叫她。
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就开心起来,桃夭游到岸边,抓着岸上修剪得整齐的草,费力地往上爬,奈何裙子太长,衣料也好,这会儿又湿又滑地贴在身上,她根本爬不上去。
努力了几次,还是“扑通”一声滑回了池子里,桃夭沮丧极了,她肚子饿了,太阳又大,再这么下去,肯定要中暑了。
难道她要向那些人呼救?不,她不想求他们。
鸢尾和一枝花都停在草地上,急坏了,然而它们只是鸟,一枝花再怎么凶猛也没办法把桃夭拽上来。蜂鸟鸢尾羽毛的颜色变成了草地的绿色,啄了啄桃夭的手指,小嘴里像模像样地说道:“桃子,我去找人。”
说着就扑棱棱飞走了。
它能找谁?
就这么耗着,力气渐渐地用尽了,桃夭半个身子趴在岸边,心里有些委屈,萧陌为什么不来救救她呢?上一次,他……
“怎么了?上不来么?”
忽然一个珠玉落盘般动听的嗓音在头顶处响起,桃夭抬头望去,一个着青衫的男子蹲在她面前,唇边泛起温暖的笑意正望着她。
不知怎么了,桃夭恍惚间有种错觉,以为是萧陌来救她了,和三年前一样,在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像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欣喜地月兑口而出:“哥哥,你来了?!”
然而,视线渐渐汇聚到一点,才发现那人的眸子是琥珀色的,不是萧陌的黑瞳。
听了她的话,楼隐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闪,笑容越发暖了,伸出大手将她从莲花池里抱了上来,也不管那些污泥是不是会弄脏了他纤尘不染的衣衫。
桃夭看清了是他,忙抓着他的袖子急道:“哥哥,那株灵芝草还在么?能不能现在就送给我?”
楼隐放她下来,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水迹,笑道:“这么急?要灵芝草做什么?”
桃夭抬头,小鹿般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光,答得理所当然:“送给萧陌啊。”
青衫男子的手猛地顿住,心骤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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