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劳烦今晚炉火上煮上满满一锅热粥,今晚我们有客人。”大吕先生吃饭时没头没脑吩咐道。
李姑姑愕然称是。
这日早早吃罢饭,大吕吩咐祝清风陪他一起坐着。夜里空气冰冷,穿堂风吹过,祝清风很不明白为什么大吕这么反常,既不查看作业,也不让练习鼎文,只是在寒风中端坐。
静坐了一刻钟,突然前门传来一阵嘈杂,祝清风瞪大眼睛,看着一群人急匆匆地进来,带头的赫然是周航。
“把人平放躺好在地上。”不待周航说什么,大吕先生就指着一旁地下,似是早已预料到。
看着双目紧闭面如白纸的李仲,祝清风惊呼出声。
吩咐周航和那些普通镖师去后院喝碗热粥驱驱寒,祝清风关上堂屋的门,一声都不吭地看着大吕先生给李仲看病。
大吕先生打了几道光进入李仲身里:“清风你看,这浑身没有一个伤口,胸口处印着一个发黑的掌印,还能够闻到臭味,前胸处有点点紫黑色斑点,这是魔教里面阴毒的尸毒手。以后遇到修魔者断不能随便跟人近身斗法。”
祝清风忙点头称是。
大吕先生接下来的行动他根本没看懂。只见他拿出那个灰色的罗盘,低头掐算了下,然后用了若干根竹签,插在李仲周围地上几个方位上。奇怪的是地上铺着青砖,竹签却彷佛活的一样站立着。然后他捏了几个手势,喝声“起!”突然一种黄色的光芒闪起,竹签构成了一个阵法,将李仲圈在了阵法里面。
“这是我们问天道的阵法,我不方便教给你。名为聚土,这尸毒属水,土能克水,这阵法接地气聚土灵涤荡他的身体,日后你若见了用阵法的人,多是我们问天道之人,可以多亲近亲近。”大吕怡怡然解释道。
只见一团黑气慢慢从李仲身上飞起,聚成一小团黑色液体,被大吕先生收了进一个不起眼的葫芦。
李仲慢慢苏醒过来,大吕见得尸毒已出,唤得他起来。
原来不知道为什么长风镖局得罪了人,这半年里面总是有生意被阻,而且是同一伙人所为。只要是长风镖局的生意,就一定会被抢,而且只抢长风镖局的货物,而不抢其他镖局。从周航那次失利受伤算起,镖局已经被抢了整整六次货物,长风镖局损失惨重。
李仲原以为是自己没打点好道上的朋友,但是一打听并没有人故意为难李仲,而且也没有人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伙人活跃。后来甚至连长风镖局都被光顾了,有人入室行窃的痕迹。
李仲大为光火,亲自押解了一趟西行的生意,结果果然有一伙黑衣人出来抢劫。二话不说,就动手抢车上的货物。李仲这个南方第一高手并不是吃素的,虽然成功地将对方击退,却冷不防中了一掌,当时没在意,当天晚上就开始昏迷,昏迷前令众人将他送至吕大先生处,于是众人马不停蹄匆匆赶来。
“师叔,我觉得他们这些人并非普通的武林中人,掌中有毒的武功我也听过,但是活人怎么能用尸毒呢?”李仲望着大吕先生心里有一种怀疑。
“你的怀疑不错。打伤你的应该是个本事低微的修行者。”吕大先生沉吟着,“我驱毒的时候也发现那尸毒里面蕴含着丝丝水灵气,应该是一个修行者无疑。”
“用这么歹毒的尸毒伤人,只能是修魔者。可是弟子并没有得罪什么魔教中人啊?”李仲苦苦思索着。
“魔教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但是却无利不起早。大约是看上你身上什么宝物了吧。”
“可是弟子并未有任何法宝啊?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修行者觊觎的东西。若是金银财宝,他们为何只抢我们长风镖局呢?”
李仲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用去想这些。快回家过年去吧,过完年你们若是有生意,老道自然随你一起去。”吕大先生懒得想这些有的没的。
“有师叔出马,那定然无虞。”李仲大喜。
送走长风镖局的人,祝清风看着扶着额头沉思的吕大先生:“先生,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
吕大先生微微一笑,迈步往卧室走去:“天机不可泄露。”
————过年的时候,祝清风很意外地收到了李揽月和金如意的新年礼物。这四个孩子向来互通有无,又团结又斗争。四个孩子都知道了长风镖局的事情,元宵灯节一起去看灯的时候,金如意甚至还别别扭扭的趁机安慰了一番李揽月。
吕大先生每日守着一方小火炉热点酒,醉醺醺地吟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然后昏昏睡去,祝清风总会轻轻走过来,狠狠地瞪他几眼,然后拿过毯子盖在吕大先生身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堂堂一个修仙者,还能学凡俗之人喝得醉醺醺不知人事。
他只是看着那张老脸,数着那些褶子。一道褶子里面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呢?他也会偶尔好奇地想着。
炉火明灭,墙角的几枝梅花淡淡渗着幽香入室内,暗香浮动。
————南方的冬天特别短暂,出了元宵节不久,天气就转暖了。
“无法书院”却没有一个孩童回来了,家长们嫌弃吕大先生不像是个正经教学的先生,都狠狠心送去哪怕贵一点的蒙学学院了。大吕先生再度失业。
正在他苦思冥想吕大先生改行做什么的时候,这日长风镖局送来了书帖,说三日后有一趟生意。提醒吕大先生务必记得随镖局出发。
吕大先生决定带着荆从云和祝清风一起去。
“你就不怕我们拖累你么?”祝清风很好奇。
“我这么厉害你们担心什么。这种入门之前的见识很重要。”吕大先生十分好为人师,想了想补充道,“这也是你们的因缘际会。”
哼,又这么神叨叨的,其实就是为了让我们跟去伺候你吧?祝清风继续月复诽。
————四日后,荆州城外官道上,长风镖局的旗帜在风中迎风飘扬。
几辆马车盛放着满满的货物,马车前后左右都跑着匹匹骏马,马上的人个个龙精虎壮,都是长风镖局的好手。
仔细看去,车队里面有三个十分不伦不类的人,一个老头歪歪扭扭骑在马上,而两个七八岁模样的幼童合乘另外一匹马,这三人老的老幼的幼,一点都不像行镖之人。
但是长风镖局的镖头们都不敢小觑他们,一念及出发第一日那一幕,心底都会暗骂一句,老怪物和小怪物们。
刚出发时,他们在耐心地等待总镖头请的高人。而当一个老头和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出现在视野里面的时候,敲着李仲和周航热情招呼的模样,众人的眼角眉角就开始跳动:这般高人,难道是来拖累众人么?若不是长风镖局秩序甚严,少不得有人已经出声刁难了。
“上马,出发!”随着总镖头一声令下,众人翻身上马时,竟发现那老头和孩子也不骑马,就只步行着跟着。
等待出了荆州城门,纵马奔驰起来,虽然因为队伍里面有马车的关系奔跑得不快,但那一老两少稳稳地缀在车队后不远处,一边走一边叽里呱啦。
跑了一天下来,那大吕先生脸色变都未变,而清风和从云两个孩子再次瘫软在地上。尽管如此,众人的轻视之心早已丢得一干二净了。
走在他们三人旁边的镖师刚开始还试图听他们几个说什么,无奈他们交流都是用鼎文,叽里呱啦一通竟是连他们说什么都听不懂。
“背一遍《易经》六十四卦!用鼎文!”
“乾坤屯蒙需讼师……”
过了年后,鼎文的学习貌似告一段落,还没舒口气他们就被要求学习艰涩的《易经》,最重要的是它居然是鼎文版的。
据大吕先生说,《易经》乃是修仙界万年前依然是统一道门时的无上宝典,内容流传广泛,后来发展到甚至连人间都能得见《易经》的内容。后来道门四分五裂,分裂出诸多门派,各自也有了各自的法门,《易经》就逐渐散佚。而真正的《易经》是鼎文所著,乃是最玄秘的经典,也是今日问天道的至高经典。
他们已经练习了半年的武艺和导引术,对天地元气波动的感应有了长足的进步,除了女敕点没有什么对敌经验,单论身手也不逊于一般的武林高手。为了检验他们的进境,大吕先生就命他们不许骑马,跟着车队跑一日,边跑还要边考校功课。
第二日他们改骑马,但是若是两个孩子表现不好,随时被罚下去跟着车队奔跑一个时辰。连众镖师都觉得这个老头子忒心狠手辣,更是不敢得罪。
“有人在看我们,感觉到了吗?”大吕先生突然用鼎文说道。
“没。”荆从云老老实实回答,后脑勺挨了一个巴掌,走的太近的两匹马差点互相绊倒。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并不耀眼的阳光照拂着路边的林子和众人。荆从云瞪大了眼睛也没找出半个暗处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