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九尸丹?你果然私入了黄泉宗的宝库。”被几个尸傀喷出的绿色毒烟包围的平小南仿若游园般惬意。
安九自己的脑袋发出低沉而嗜血的声音:“不错!”
另外九个脑袋同时发出了各类声音:“汪汪”的犬吠声,而蛇在嘶鸣,而老人则是嘶哑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那个**岁的孩童却咯咯咯咯地阴笑着,九个脑袋中间还有一朵妖异的花,*中间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条足有两尺的鲜红鲜红的舌头来回甩动。还有一个整张脸上只有一只眼睛,那眼睛血红血红,此刻滴溜溜到处滚动。还有连种类都无法辨别的几种生物。
离祝清风最近他看得最清楚的是一颗恶鬼般的头,那颗头上只有一两根头发,却长着两根犄角,整张面皮是紫色,一双阴狠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祝清风,口里发出仿若来自地域的声音。祝清风狠狠咬了舌尖,令自己不被恐怖统摄。
安九身材变得异常高大壮硕,那十个脑袋在明灭闪电之中显现得如地狱深渊处的恶魔。
“这九尸丹的功效你可得小心哪,安九。一不小心就没命的。”平小南话语很温柔,仿若情人缱绻后的低声呢喃。
“落在你手里,我也不能活!”安九双眼血红,尖锐吼道。
“不玩了。”绿雾中的平小南貌似失去了耐心,不知道他如何做到,那片绿色的烟雾忽然间消失了干净,仿若从不曾出现过。而那些尸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跌倒在地上,已是支离破碎。小庙外的地上少年悠然般站着,手里把玩着一把淡淡莹润的扇子。
“法宝阎罗扇!”安九眼神一缩。而在他说话同时,另外九个头同时张开口吐出一团光团激射向平小南,九个光团颜色各异,或是一团散发着浓烈侵蚀味道的妖丹,或是一截长长柔软而长满倒刺的舌头,而那婴孩、狗、恶鬼和蛇的脑袋干脆直接直接张开了大口飞向平小南。庙外闪电不时划过天空,映的那些血淋淋的脑袋更是噩梦般恐怖。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尸傀倒下平小南身影刚出现的瞬间,按理说那正是平小南上下气不相接的瞬间,新一波攻击接踵而至,掌握的时机妙到毫巅。
面对那飞奔而来的九团光芒和几个形状各异的脑袋,平小南仿若在空气里嬉戏,只见他身影摇动,手里的扇子如蝴蝶在花间轻舞,光芒微微一颤,一截长长的舌头翻滚着跌入尘埃,粉雕玉琢的孩童脑袋被从中剖开,蛇被切成了若干段……只在几个呼吸间,那些攻击就被轻飘飘地化解了。
然而此时才是危险最大的时候,安九身上仅剩下两个头,一个脑袋上只长着一只眼睛,和另一个恶鬼般的脑袋,在平小南旋身击落九团光团落地的瞬间,安平带着剩下的两个脑袋飞身扑来,平小南抬首望去,那只生了一目的脑袋上血红的眼睛突然红芒大作,平小南的表情瞬间失神,而与此同时那恶鬼的脑袋突然变成了一柄三叉戟握在了安九的手里,趁着平小南失神的瞬间猛刺入平小南身体。
在电光闪石的瞬间,似乎已经分出胜负!
庙外的雷声才响了第三次,而平小南那个前一刻微笑着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魔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三叉戟恶狠狠地在平小南血肉里搅动,然后拔出,带出一串血珠喷溅。少年那璀璨凛冽的眼睛逐渐放空失去了神采。他,终于死了。
安九重重地跪倒在地上,身体慢慢萎缩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九尸丹具有巨大的副作用,原来中年男子模样的他,一瞬间皱纹蔓延,身材佝偻,白发苍苍,已然是个行将就土的老人了。
他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发现生机已断绝,来日断然无多。然而他竟然杀死了平小南?这一生被欺压担惊受怕的他,最后终于反击成功了一次么?
“好孩子,你还好么?”他突然记挂着旁边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
祝清风很不好,他根本承受不了修仙者之间斗法泄露出来的气机,虽然他已经强壮了太多,但是一个凡人跟修仙者的力量简直是云泥之别。
“嘻嘻,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呢。安九。”那恶魔般的声音如同在耳边低语。
祝清风和安九猛然看去,堂下哪里还有平小南的尸体,地上只是散落着安九自己的鲜血和支离破碎的另外九种生物的脑袋残片,人类的脑浆、花的汁液和不知名生物的血液,各种颜色的物体零落溅在地上,异常凄惨恐怖。
而平小南依然是微笑着如同一位赏花的少年,他立在破庙外的土地上,似乎从未踏出一步。在他肩膀上立着一只五彩的鸟儿,他身后闪电忽暗忽明。
“不可能!我明明杀死你了!”安九难以置信地怒吼道。
“嘻嘻,你这种祭炼尸傀整日与尸体打交道之人,浑身都是脏兮兮臭烘烘,我怎会愿意亲自与你动手?”平小南笑容甜美。
那鸟儿傲然的抖抖羽毛,啄了一口平小南的手臂。
安九面如死灰:“这是狂鸟?”
平小南仍是立在庙外,淡淡微笑:“你在黄泉宗里应该也是一个低级头目了,怎么连我的狂鸟都没听说过?”
“掌管梦境的鸟,狂鸟……”安九喃喃自语道。
“哈哈哈哈——”安九放任自己的身体躺倒在地上:“可笑我还以为杀了你!可笑这只是一场梦!”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梦?
“其实我并不想杀你。”平小南略含遗憾的笑道,“你偷入黄泉宗藏宝库只是为了偷一株丹草给你那儿子续命,是也不是?”
“你怎么会知道?”安九睁大了眼睛,“不错。我一年前找到他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先天不足带来的病根,只有传说中能够改天换命洗精伐髓的丹草能做到。我花了三个月才找到偷入藏宝库的机会。”
“哈哈哈,一想到我那祸儿已经能够继续活下去,比我活得更好,我就觉得我死了算什么?我只恨自己对不起他娘,恨自己对不起他。”
吐了一口血沫,安九恨恨道:“可恨黄泉宗一直追杀我,害得我东藏西躲。听说你送了颗青砂珠给长风镖局的李仲,我原以为它可以救祸儿,虽然祸儿用不着了,但现如今我也受了伤。人谁不惜命!我也没打算杀他们,尤其这孩子,和我们家祸儿长得好像。”
安九眼珠转过去看着祝清风,仔细打量着祝清风幼女敕的脸庞。他是想寻出自己的儿子模样吧?
“你知道么?我本来是真不想杀你的。”平小南低低叹息。
“你不过是想救自己的孩子罢了,所以我派出的人都或轻或重地放过了你,不然你以为自己能够活到现在?”
安九倏地瞪大眼睛:“可是……我是叛了宗门……”
“哼,叛教这种事情,算是什么罪过!”平小南撇了撇嘴,“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要力量做什么?”
安九眼睛里面流出泪,这个男人,或许跟传闻中并不一样。
“你错在你不该招惹长风镖局的人。”平小南语气蓦地一低,杀气凛然,“李仲虽然本事低微,却是五行剑派的弃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于他,这才是我不能容忍之处。”
安九突然想起来了一个模糊的传闻,原来那竟是真的:“原来,你竟那么在乎五行剑派的那个女子!爱屋及乌于斯。”
“平小南,你可知仙魔不两立。”安九说了两句,神色一顿转为黯然:“原来你也是个苦命人。”
“我去了,这个孩子容他活下去吧。”安九最后看了眼祝清风。
“我这一生,终于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一次自己要维护的东西。”这是安九最后的一句话。
他微笑着去了。
大约他是不后悔的。他不曾后悔私入宗门藏宝库,也不曾悔恨亡命于此。
人生于他是苦短的吧,做普通凡人时被人欺凌,以为有了力量会不同,却更加被人鄙夷,骨肉零落。
如今他去了。
那梦里是不是有人会柔声唤他“安九”“安九”?